李岁坐在附近一家小面馆里。
一边吃着热乎乎的面片汤,一边在等游侠儿出现。
回顾发生在玲珑宝殿内的事。
在李岁走出玲珑宝殿时,他就已经看到也猜到了最终的结果——
傅树和朱揽等人,是抱着必死的心去杀裴见的。
虽然,从头到尾,他们的谋划就好像临时起意,漏洞百出。
然而,对一群走投无路,唯有一死才能解脱的人来讲。
这就是最好的理由。
也是最好的计策。
在游侠儿施展出一座小天地后。
那头隐藏在黑雾里的大妖也被迫现身。
正是当初想要伏杀李岁的那头十二境大妖。
很显然,当初被游侠儿抹杀的只是大妖的一具替身而已。
毫无疑问,傅树朱揽宁缘三人,最终死在裴见手下,彻底身死魂散。
也算是达成了他们的目的。
至于那头十二境的大妖,自然逃不过挨打的命运。
被游侠儿拿那把剑鞘痛打一通后。
这头大妖不得不现出千百丈的真身,原想着会是碾压之势。
不曾想,直接被游侠儿一巴掌拍回人形,极其狼狈的跌落在地上。
李岁猜想,那头大妖最终的下场,肯定很惨。
不说游侠儿的深不可测。
单是裴某一个十二巅峰的大修士,就足以让那头不过才堪堪跻身十二境的大妖死上很多次了。
至于那座玲珑宝殿里要挟人质的事情,就更简单了。
那些傅树朱揽等人的麾下下属,最终肯定逃不过寻道观和南屋寺的手心。
想来,寻道观和南屋寺也能获得一笔功绩。
李岁暗想,“那老皇帝城府竟是这般很深沉,野心似乎也极大,就是不知道他最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至高无上的权利?
老皇帝压根不需要。
修行的登高大道?
老皇帝也不是修士,所以寿命才会那般短,才会身患重疾。
瞧他那看透生死的模样,似乎也不稀罕山上所谓的长生。
李岁思来想去,想到一个看似最不可能实则最有可能的想法。
这念头一出,李岁自己都不由得有些震惊。
“老皇帝想要将北亭国打造成能与白玉京平起平坐的存在?”
李岁喃喃道:“一山不容二虎,白玉京拥有数千年的底蕴,老皇帝的自信又是从何而来?”
此行可谓是艰难险阻。
道路最前头,有最大的两个敌人,随便一个都能使北亭国不复存在。
以如今苟延残喘的人族的数量,压根经不起一场巨大的内讧,所以,只能由一座白玉京来掌控。
当天下出现第二座白玉京时,人族离彻底覆灭也不远了。
第二个敌人,自然是妖族。
那些王座大妖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曾经能渺小无比的北亭国,成为了这天下第三方势力的。
想要三足鼎立,除非你真的有碾压其他两方势力的绝对实力。
不然,一切都是空谈。
李岁突然抬头。
在极高处,有人影破开天幕,远遁而去。
被囚禁两百多年后,终究是重获自由了。
那么,接下来,有些账得去清算清算了。
这一年冬月。
玉荒城下了场大雪。
很多年以后,有人故地重游时。
总是会想起故人故事。
也在这一年冬月。
也有人踏雪南下,要去最南边的那座南遥关走上一走。
有人熬过了这场大雪。
接着,在一个暖阳之下。
他也选择了远游。
——
泥峡县。
街边有个小摊子,挂卖诗词画卷。
摊主是个小男孩,长相俊俏,举止言谈大方。
行人来来往往,忙忙碌碌。
一群文人墨客驻足停留,视线却没在那些诗词画卷上,反而是停留在小男孩身上。
有本地的文人笑言,“小长吉,又出来卖画卖诗了?”
停顿了一下,那人想了想,给小男孩支了个招,“你这小摊子上应该挂个招牌,上面就写,所有诗词画卷,皆是神童李长吉所作,当然了,后面记得再加几个字,那样的话,才能卖出好价钱。”
小男孩不屑道:“我爹又不差钱。”
“我出来摆摊,只不过是想碰碰运气,看能否遇到些来欣赏这些诗词画卷的人罢了。”
谁不想自己的才华被夸赞呢?
那几个文人墨客微笑着摇头,逐渐走远。
有人开口问刚才与小男孩说话的那个书生,“我挺好奇你想让那孩子在招牌上后面再加上去的是哪几个字?”
那书生哈哈大笑,“你刚来泥峡县,不认识那孩子也很正常,至于想让那孩子加上去的字嘛,也很简单。”
在那人皱眉困惑之际。
“想让那孩子加上去的字嘛,”那书生悠悠开口,“自然是一句,‘我爹是县令’!”
闻言,众人忍俊不禁,原来如此。
小摊子旁。
名叫李长吉的小男孩,有些苦恼的叹息,“难道真的没有人真心欣赏我所写的诗?不应该的啊!”
小男孩有些小失落,原来那些人夸他聪明是神童的话,都是骗人的?
小男孩正暗自烦闷之际。
有个中年汉子停在摊子前,腰悬一把竹剑。
中年汉子拿起摊子上订为册子的诗集,翻了翻,眉头不由得一喜,开口说道:“这诗集怎么没有署名?”
小男孩展颜而笑,“写得还不错吧?”
中年汉子实话实说道:“真心不错。”
随即又觉得这评价太过随意和没有诚心。
只是中年汉子想了又想,奈何词穷,最终也没能说出更好的夸赞话。
小男孩不由得一喜,心中偷着乐,我就说嘛,我写的诗肯定会有人喜欢的。
小男孩小手一挥,豪气道:“就凭你这句真心不错,这本诗集我送你了。”
中年汉子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还没告诉我这诗集的作者是谁呢?”
小男孩脑回路也是奇怪,竟介绍起他自己来了,“我叫李长吉,大人们都喜欢叫我小神童。”
中年汉子最终还是在小男孩几次推脱中,象征性付了十文钱。
告别了小男孩,向着暂住的住所走去。
途中,街头喧哗热闹。
中年汉子却翻看着那本诗集,不亦乐乎。
书上有诗,这样写着——
《高轩过》
华裾织翠青如葱,金环压辔摇玲珑。
马蹄隐耳声隆隆,入门下马气如虹。
云是东京才子,文章巨公。
二十八宿罗心胸,九精耿耿贯当中。
殿前作赋声摩空,笔补造化天无功。
庞眉书客感秋蓬,谁知死草生华风。
我今垂翅附冥鸿,他日不羞蛇作龙。
……
《马诗二十三首·其五》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
……
《南园十三首·其五》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
中年汉子突然反应过来一个问题。
也是突然明白了这诗集的作者是谁了。
中年汉子轻笑,“少年神童,不负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