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玉荒城的夜市也逐渐褪去热闹。
城主府。
议事的大殿里。
玉荒城城主裴见,就坐在主位,身体前倾,注视着下方众人。
“此次叫诸位前来,除了与诸位说一说派出去的暗探终于打听到那人的不少消息和画像外,也想与诸位说些大事。”
下方身着华丽绸缎面料的男子,面色红润,一双眼眸暗藏锋芒。
男子出身行云宗,名叫宁缘,是行云宗的大长老。
他此次前来,便是代表了行云宗,也被城主裴见奉为座上宾。
宁缘微微抬眸,“那搅事之人有消息了?”
“自然是,此次召集诸位过来,就是想商议一下对策。”
众人纷纷陷入沉思。
城主裴见仰了仰头,“数十年谋划,定胜原本全系与青州关那一战,偏偏千算万算,竟因那人的出现,尽数毁于一旦,怎能甘心?”
傅家二房的家主傅树,轻叹道:“老皇帝的怒火才平息,就算是有了那人的消息,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谁也没想到,那老不死的皇帝,城府竟是如此之深。”
“光以那头大妖龙首为引,便牵动伏线千里,使得我们匿藏在北亭国内的所有势力全被连根拔起,如今盟友死的死逃得逃,光凭我们几人,还能成何大事?”
城主裴见略微沉思,阴冷一笑,“既然掀不起大风大浪,那便直接伤其根骨。”
朱家家主朱揽闻言,眯了眯眼,轻笑着说道:“城主有主意了?”
裴见挥挥手,示意护卫将身前案几上那些纸卷一一给下方众人送去。
上面记录了暗探收集过来的消息,以及关于那搅事之人这一路上的踪迹。
纸张上这样写道——
已经查明了青州关化险为夷的内幕。
是有人合道了城头,与古衙门衙主联手拘押了大妖龙首。
后面又是些琐碎记录。
待青州危机解除后。
那人离开了青州,去往了泥秋门。
由于各种原因,未能上山探查。
那之后,那人又突然不知所踪。
看到这里,行云宗大长老宁缘皱了皱眉头,骂了句粗话,“一群没用的废物!全特么的吃干饭的?”
略微冷静下来,宁缘长老脸色不喜道:“搞了半天,就为了给我们看这些毫无用处的消息?”
纸张后面,很多琐碎的小事都可以忽略了。
唯一能让人眼前一亮的也就妖谭山覆灭一声中,那人也参与其中,而且分量还不低。
后来的是,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那人竟安然保下了主妖谭山山主和其他妖族修士都性命。
最终让妖谭山妖族修士去驻守了南遥关。
行云宗长老宁缘翻看完最后一页,脸色才总算是有所好转。
“他来玉荒城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城主裴见眼里闪过一丝意味难明,“我想了想,那搅事之人的事先放一放,咱们先聊聊正事。”
城主裴见说道:“那老不死的皇帝已经盯上了我们,想脱身早就不可能了。”
“不知道诸位怎么想,是想不战而屈,还是想来个鱼死网破?”
城主裴见轻笑一声,“不急,且容我说完谋划,诸位再决定也不迟。”
众人纷纷抬头,竖起耳倾听。
裴见不慌不慢说道:“玉荒城十年一度的鉴宝大会在际,我等何不直接利用这鉴宝大会,来个请君入瓮,再瓮中捉鳖?”
鉴宝大会所邀请前来的都是北亭国豪门贵族,山上仙人。
不请自来的大小人物,更是数不胜数。
如此盛举,却是一场谋杀,若是成功,少说也会使得北亭国元气大伤。
傅家二房的家主略显沉默,最终选择了点头同意,“我傅树愿意跟随城主。”
行云宗大长老宁缘挺身而出,抱拳大笑,“行云宗定然站在高城主这边,尽管吩咐就是。”
在行云宗宁缘投来的视线中,朱家家主也只能选择执行这场必死的谋划。
“朱揽愿意跟随。”
一条线上的蚂蚱,早就无法脱身了。
北亭国皇帝谋划了数年,只为了某天的牵动千里布局,来一场彻底的肃清。
他们又何尝不是谋划了近二十二年。
为此,他们不惜代价制造了祁州妖祸,放出了那头大妖龙首。
古井世界那座大阵,可不是光凭那时有时无得规律便能强行走出来的。
他们将希望寄托在那头大妖身上,先后选择了骊州,南州,青州为突破口。
也正是他们为那头大妖龙首提供了骊州和青州那两口镇妖井的规律破绽。
一头十二境的大妖,一头十二境的鬼物,外加一头十二境的牛魔大妖。
本以为胜券在握。
回头看看,也已经是胜券在握了。
可偏偏……
偏偏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变故。
而这个变故,直接打碎他们所有的谋划和希望。
也让老皇帝一朝牵线而起,便是千万里的惨嚎!
青州危机过后,老皇帝直接以铁骑踏江湖,又镇其庙堂!
人头都不知道落了多少,流放赎罪的也不知几何。
由玉荒城城主组成的江湖势力,顿时纷纷鸟兽散,死亡何止半数?
就连那些原本是盟友的山头宗门,都第一时间选择洗脱了与他们的关系,退避锋芒。
皇帝一怒之下,马蹄之下踏碎的不知多少尸骨,如今还未寒呢?
潜藏在庙堂的那些谍子暗探,纷纷死得悄无声息。
身居高位的反叛者们,人人皆自危。
老皇帝轻描淡写的皇权一判,多少贼子便伏诛!
这场内忧肃清,分量更足,威慑力更为显着!
只可惜,有些人注定不会吸取教训。
在众人诧异目光中。
城主裴见,突然起身,朝下方众人看去,淡淡说了句,“至于那破坏了我等谋划得家伙,诸位便不用去管了,我会派人去取来他的人头。”
裴见突然朝角落里那尊高大身影拱手行礼,“还得麻烦阁下出手,去取那颗项上人头。”
说完,拂袖一卷,便将案几上那一幅画像卷飞而去,去往那个角落里。
一只健硕的大手抓住那张画像。
画像是个年轻人。
画工潦草,却能认出清晰轮廓。
画上的年轻人,五官端正,一双眼眸炯炯有神,嘴角还带着一抹浅笑。
头顶上方,写了几个字,一头白发。
阴暗角落里的高大身影,倏忽之间不见了踪影。
只剩下大殿里的寂静无声。
——
傅家。
书房灯火依旧明亮。
门外跪着一个年轻人。
正是傅家少爷傅捎喜。
由于白天闯了大祸,傅老爷一怒之下,便罚他在书房外跪上一夜。
身为富家公子,傅捎喜并没有那么娇生惯养,反而还算是能吃苦。
娘亲离去的早,儿时常年跟在父亲身边,东奔西跑,跋山涉水。
家大业大后,由俭入奢,又由于傅老爷常年在外,从而疏忽了对这位独子的管教。
这才让傅捎喜逐渐受到那些狐朋狗友的影响,变得有些叛逆。
书房里,烛火摇曳。
屋外,寒风瑟瑟。
好在傅捎喜练过几年功夫,有些底子,又有那傅老管家给他送来的狐裘大氅,倒是不觉得寒冷。
只是心里莫名有些难过。
记得上一次父亲哭还是因为娘亲去世。
如今,不知怎么了,父亲又躲在书房里哭泣了。
大概是压力太大了,也可能因为儿子不争气而感到失望了。
想着想着,傅捎喜竟想到了白天遇到的那个臭脾气的家伙。
虽然也见过不少那些山上宗门弟子的傲气身姿。
也见过城外那坐寻道观的老道士的道法自然,南屋寺的和尚佛法无边。
可,偏偏,还是白天那家伙最让他感到恐惧。
明明看上去吊儿郎当的模样,可感受到的却是实打实的杀气。
面对那手持木棍的家伙时,那感觉就好像……好像下一秒就可能会死。
傅捎喜当时有种直觉,要是他不认错,肯定会死的很惨,就算是傅管家来了也没什么用。
傅捎喜喃喃自语,“希望以后别再遇见那家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