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丫头,你怎么把我的剑丢地上了。”
天权靠墙坐在自己的床位上,懒声向对面的少女说道:“替我捡起来啊。”
少女惶恐着,双手捧剑颤巍巍的送到天权面前。
天权掏出帕子一下下擦拭剑鞘:“青衣卫都统亲临,就如活阎王现身,孩子们,都乖乖蹲下去吧。”
门洞下的男人撩着纱帘,盯住天权手中的剑:“谁给的?”
天权偏头,目光先落在那鹿皮腰封上,随即望向那张清瘦的脸。
莞尔一笑。
“我自己买的,等哪天被臭男人烦腻了,便用这把剑割了他的喉咙,再给自己一剑求个痛快。”
她穿着单薄的中衣披散头发来到男人身前,凑过去,指尖抵着那平整结实的下腹。
“林都统查仔细,可千万别忘了任何犄角旮沓。”
坚硬剑鞘从那残缺的性征处一带而过,天权收剑、侧身,越过林昭朝外踏去。
“哦,对了。”窗边灌进来的风撩开层层纱帘,天权站在两丈开外,“记得把我床上的琴砸了,沾了阉气,脏。”
男人身姿挺拔不置一词,只听着她脚下的木屐踩着地上被褥发出一阵阵闷响。
一个小青衣爬到天权床上,把床铺翻烂后忽然看向右侧的石墙。
他双目一眯,紧紧盯住那墙缝接角处的一小颗红点。
那红点像不小心洒上去的朱砂细沫,原本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被这刷白的墙一衬,便如一丈宽的车盖一样醒目、突兀。
小青衣像发现目标的鹰隼,盯着这红点子,缓缓抬指。
“翻完了?”门口的男人突然问道。
那小青衣顿住手回头:“林都统,这石墙……”
林昭没等他说完就走了。
小青衣急忙跟上去。
“大长秋接到魏国线报,已经知道这伶官坊就是楚氏的老本营了,”小青衣跟着长官爬上四楼,压低声说道:“二、三楼没发现线索,若四楼也没有的话,咱拿什么向大长秋和皇后娘娘交代?”
“胡菩提因为骨哨的事接连不利,几乎被皇后娘娘赐死。”
林昭跨上最后一节台阶:“如今他搭上魏国的快船,还有几分忠心可不好讲。”
楼上的人阴阳怪气道:“再怎么说,你这魏国来的丧家犬钻破脑袋也没法取代他的位置——啊,对了,林昭,那天权似乎和你一样,都是魏国人?”
林昭翻了翻坊主的画册。
画册上全是憨态可掬的小孩儿。
穿裙子的小孩儿,骑马的小孩儿,玩泥巴的小孩儿,在城外举着纸风车的小孩……满满一本,全是一个孩子。
画纸上好些个大小不一的口红印,把那孩子的脸蛋亲得通红。
林昭避开口脂一页页翻着:“中原腹地,哪处不是大楚遗民?人心思旧国,她要来南方寻一条生路,我恰好也是。”
对方一脚踹倒茶案,噼里啪啦的摔响声里:“这么说来,你们和楚温惜是一样的咯?”
林昭合上图画:“找完了么?”
对方忙活半天都没找到线索,盯着里间的大床晦气的啐了一口。
“他娘的什么玩意!把这伶官坊的人全部捉去大狱拷问,往死里打,我就不信他们能忍住不说!”
说着一笑,望向林昭。
“瞧我,那不得把天权姑娘一起抓去?你日常总爱站在对面青楼听她抚琴,这下若把她双手打废了,你又该上哪听琴呢?”
林昭没应答他,将那本小人图画带走:“将这些伶人押下楼。”
楼下,樊璃朝楼梯口侧耳。
“还是青衣卫厉害,整座伶官坊的戏子、恩客,全军覆没呢。”
胡菩提淡笑着给樊璃倒了一杯茶。
“只是一次小小的突击检查罢了。你们再去把楼上搜查两遍,像犄角墙壁这些地方,都要细查。”
瑶光攥着大马刀,脸色阴沉的看向胡菩提:“一个吃喝玩乐的小戏坊而已,值得大长秋这般费心?”
胡菩提撩开眼皮:“声色犬马之地,可最容易藏污纳垢了。”
话落,啪的一声。
樊璃手中的茶杯被魍捉走一下子摁在桌面,杯体入木三分。
满堂青衣卫猝然向这边看来。
有人没忍住低吸一口凉气。
“妖孽!”
胡菩提把这桌上的杰作欣赏片刻:“白繁姑娘,听说楚将军曾救过你?”
魍收手:“我也听说,楚将军曾把大雪里跪晕过去的你送去医馆。”
“是有这么回事,”胡菩提面不改色的看向手底下的爪牙,“怎么都停着不动?把这伶官坊再查几遍,查清楚些,让大家都看看,以免冤枉好人。”
闻言,那面色铁青的副都统便指着一队青衣卫吩咐道:“尔等去量这座楼的前后丈距。”
“诺!”
又指着另一队青衣卫:“尔等去量楼房左右,量完即刻来此处汇报。”
“诺!”
“孙近,你带人上二楼。”
“诺!”
“冉危,带你的人上三楼。”
“诺!”
“陈涛,你去四楼!”
“诺!”
任务分配完,几队人马便如洪水猛兽般朝四面八方涌去。
台上女子美目藏冰的望着他们,袖下手悄悄捏紧掐破掌心。
若整座楼从下到上、从里到外的对比数据差入太大,必然会让这群鹰犬跳起来,到时候不死人就没法收场了。
惴惴中,一个个青衣卫脸色冷肃的从各处跑回来,阴柔嗓音游蛇一般掺在冷空气里。
“回大长秋,此楼前后长四十步,左右宽三十步!”
“回大长秋,一楼长三十三步,宽二十五步——”
“回大长秋,二楼长三十三步,宽二十五步!”
“回大长秋,三楼长三十三步,宽二十五步——”
“回大长秋,四楼长三十三步,宽二十五步——”
胡菩提勾唇低哂,弹弹刀鞘:“差入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