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初化春阳照暖,十五天休沐匆匆而过。年后第一次议事,各部各门齐聚庭院气象一新。
罗侯袖子一摆正色道:“时不我待,有事赶紧说。”
观广知轻咳一声揖礼道:“大人,三万亩良田已开垦完成,只是开春在即这粮苗和药苗可买不着啊!”
“无妨!此事已有安排,耐心等着便是。倒是药炉、铁器坊、木坊、织坊那些作坊你可建好了?”
观广知揖手道:“都是泥瓦房改建的,早已安排妥当,人手也已选好,随时可以开工。”
罗侯点头道:“干得不错,用心维持下去。”
观广知揖礼称是,安心坐了回去。
龟龄高对泠谙使了个眼色,泠谙起身道:“大人,三江族三十万部众已整装待命,大人如有差遣随时都能调派人手。”
罗侯平静道:“无需请命,所有人都有任务,等着便是。”
他这么一说好几人又坐了回去。
眼见众人安静下来,罗侯吩咐道:“善水堂、照见堂、三江族何在?”
鹿晨林等人站出来揖礼道:“在!”
“命小鹿为正使,礼成学为副使,盘非为卫队队正,从三江族里点拨八百青壮,明日出使羽族!”
“是!”
鹿晨林揖礼受命,礼成学心有疑虑也只能等议会结束了。
三江族只有三个席位,今日来的是龟龄高、泠谙和谢红衣三人,他们还得回去跟盘非商量才行。
罗侯接着吩咐道:“春秋学宫诸人何在?”
谢红衣挠了挠小胖手,跟着古明和花夫人站出来揖礼道:“在!”
“学宫开学在即,命你们加派人手增建千户泥瓦房,登籍造册,供学宫弟子和学官们寄宿安身。”
增建千户泥瓦房?我们有这么多弟子吗?古明还没来得及劝谏就被罗侯压了下来。
“速速操办不得有误。”
几人眉头微蹙只得揖礼称是。
“万秀楼何在?”
“在!”商容、米奈和泠谙揖身行礼。
“学宫东出三十里建瓦房千户,登记造册,供外来人居住,酒馆茶楼一应俱全,再挑选知客百人做向导之用。”
大人这动作有点大啊!问题是山水部并没有什么外来人,这声势浩大的全用错地方了。
商容苦着脸道:“大人,异落山下没有什么外来人,要知客何用?而且家中用度不够了。”
罗侯摆手道:“无妨!拍卖会一开财源滚滚来。”
拍卖会也挣不了那么多钱吧?大人四处建房子,又是种地又是作坊都快花完三百万财帛了!还有一万多奴隶吃吃喝喝,不变卖家当都撑不到下次拍卖会啊!
罗侯看她一脸愁苦的模样只得宽慰道:“放心去做,信我!”
商容咬了咬牙揖礼受命。
“建业诸人何在?”
博罗子、风叶揖礼道:“在!”
“刚才交代的两千户泥瓦房优先完成,其余诸事暂缓!”
两人有些诧异,揖礼称是。
“还有事否?”
青镰和牧黄尘对视一眼揖礼道:“大人,角斗场里还有五千恶奴不服管教凶悍异常,管教了许久也改不了性子,还请大人发落。”
罗侯反问道:“你们可有主意?”
青镰踌躇半晌咬牙道:“未免养虎为患不如将他们卖了换些银钱。”
这些人日渐凶悍势如骑虎根本压不住,与其等着他们造反还不如把他们卖了换点银子呢!
罗侯摇了摇头叹气道:“买卖人口非我所愿,且先关着吧!大不了放他们离开就是了。”
这也太孬了吧?连几个恶奴都管不了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吗?那还不如卖了好呢!
“小鹿留下,其他人散了吧!”
鹿晨林心事重重的坐着,等众人离开后才揖礼道:“主人,借千里河廊一事婢子心中实在没底,还请主人指点。”
罗侯无奈道:“让你出使羽族又不是让你生孩子,看把你难的。”
虽然罗侯在说笑但鹿晨林笑不出来,她宁愿生孩子也不想搞砸了这个差事。
“既如此我便指点你两句,你且记好了!”
鹿晨林心头一松期待道:“请主人吩咐。”
“其一:不管成与不成,十天之内必须回来。”
从异落山赶去图兰都得好几天,十天之内回来岂不是没有什么时间商谈了吗?
“其二:大荒洲我无敌!”罗侯说得无比自信,让鹿晨林恍惚了好久。
这算什么指点?鹿晨林像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琢磨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只好向观广知等人请教。
观广知听了先是眼皮狂跳,然后坐那沉吟不语,搞得众人闹心不已。
博罗子等了半天不耐烦道:“你倒是说句话啊!”
观广知正襟危坐道:“我也想不明白。”
事关羽族这老头还在那磨磨蹭蹭的让青镰格外烦躁,她怒道:“哪想不明白,说痛快点。”
观广知也烦啊!手头一堆破事都忙不完呢!这些人还把他使唤来使唤去的,要是小事倒还罢了,偏偏又是揣测大人的心思。
且不说大人的心思有多难猜,要是猜错了会被众人记恨说你误导他们,要是猜对了也被众人忌惮说你心思深重。横竖都不讨好,自己当初怎么就干了这种蠢事!
观广知把自己臭骂一顿,板着脸道:“老夫也就猜一猜,你们可别往外说啊!”
“你痛快点!说!”
众人眼巴巴的早就不耐烦了。
观广知唔了一声嘀咕道:“大人就不想把这事办成了!”
“什么?”
“你大声点会死啊!”
众人勃然大怒,十几个人围桌而坐,最近的也在三尺开外,他的声音比蚊子还小能听清才怪了。
观广知欲哭无泪,让人把门关起来小声道:“大人就不想把这事办成了。”
“为什么?”
鹿晨林懵圈不已,如果主人不想办成这件事,自己越使劲不是越和主人对着干吗?
观广知压低声音道:“大人是想对羽族下手了!”
“你确定?”青镰握紧大礼剑神色不善。
观广知连忙摇头道:“我不确定。”
“那你凭什么说大人不想把这事办成了?”
青镰的质问也是观广知想不明白的地方。
山水部虽然有罗侯坐镇可实力和羽族差了十万八千里,根本没有和羽族抗衡的实力。
可出使羽族借千里河廊用屁股想都知道是不可能的事,谁能容忍家国破裂被外人占据千里山河?
所以出使羽族是个幌子,大人真正的谋划应该在别处,内中隐情就不是他能猜得到的了。
观广知把自己的猜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让大伙自己去琢磨吧!
青镰不安道:“出使羽族是个幌子?那大人真正的谋划到底在哪?”
观广知鼻子一哼不悦道:“我哪知道?不如你去问问大人,看他会不会告诉你?”
青镰一阵气结,出使羽族这件事她也是刚知道的。
她本以为是件好事,哪怕借不来千里河廊也能跟羽族搞好关系。她还在心中窃喜,认为借不来才好,或许还能让大人对羽族低个头。
哪成想大人故意使坏,居然在背地里算计他们不知道的事情。也不知道这件事和羽族有没有关系,是好事还是坏事。
盘非是个直性子,他嗡声道:“如果大人真的要和羽族开打呢?”
青镰白了他一眼,还没开口便见博罗子拍桌道:“那我第一个上,怕他个鸟!”
青镰秀眉挑起,长刀嚯的一声对准博罗子指去。不料风叶和花夫人站了出来,笑吟吟的看着她。
这两人都是通照之下顶尖的存在,哪会怕她一个炼血境的小丫头。就算花夫人怀里还抱着个喝奶的女娃娃,对付她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山水部除了大人之外只有谢红衣能和这两人较劲,其他人都不行。
有人撑腰的感觉真好!博罗子嘿嘿一笑,两手叉腰雄赳赳气昂昂离开。
其他人劝和两句呼啦散场,人走茶凉后青镰瘫坐在椅子上深感疲惫。
山水部里各族混居。
三江族有三十万部众,还有谢红衣、盘非这种大高手坐镇,声势无二,若不是大人压着只怕这里早就成了三江族的天下。
捷楼族原先势弱,全靠博罗子带着一千部众卖血汗卖力气才争得一席之地,花夫人的到来让他们有种苦尽甘来的反转,就算三江族也得对他们客客气气的。
灵族呢?善水堂里坐着鹿晨林,安定门里坐着牧黄尘,一文一武两边都有话语权,没人会跟他们为难。
后族就更不用说了,万秀楼是大人的钱袋子也是他们的衣食父母,礼成学的照见堂约束着众人的言行举止,古明的役事宫把持着各族的晋升之路,虽然没有修为高深的人坐镇,但谁敢去得罪他们?
至于观广知,灵族后族血脉各一半,向哪也不会向着羽族啊!
她在众生堂看似风光却已成为众矢之的。
大人对米奈的疼爱肉眼可见,没事就搂在怀里摸摸头捏捏脸。大人对鹿晨林也是喜欢得紧,整天小鹿长小鹿短的连全名都没喊过,那个亲昵的让人恶心又羡慕。
自己在大人心中的份量怕是连那几个老巫婆都不如吧?大人都指点那群巫婆几百次了,可大人关照过自己几回啊?
她有点想哭!
自己像个听话懂事的孩子,每天兢兢业业直面恶奴们的秽言秽语,直面众人的斤斤计较,看似劳苦功高风光霁月,却也被大人放养在旁自生自灭。
可惜眼下没有退路了。
羽族没有修为高深的人坐镇,也没有万秀楼、照见堂那种关键司职,近千族人只能在夹缝中生存。
众矢之的又怎样?她能把众生堂让出来吗?如果众生堂都保不住了近千族人要如何安身?
哭哭啼啼于事无补,青镰抹干泪痕握紧长刀。
众矢之的又怎样?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退让半步。
她秀眉竖起挥刀劈砍将桌子劈成两半,把守门的侍女吓了一跳。
青镰昂头挺胸提刀出门,身上哪还有半点凄怨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