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瞬间只在她面前变了气质和眼神的兄长,茵茵心里冒出来一个猜测。
他该不会听见我吐槽他了吧?
茵茵又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但面前的庾书明并没什么反应。
她想了想,将所有精力都集中在心底想说的话上。
[哥哥?]
庾书明手差点没撑住倒在茵茵身上。
果然。
茵茵确认了这一点后,瞬间改变了原本的计划,伸手要去握庾书明的手指。
在心底,她也用十分激动的语气道。
[哥哥,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你,”庾书明迟疑片刻,看了一眼正在交谈的父母,凑到茵茵耳畔,“你是什么东西,从我妹妹身上滚出去!”
茵茵撇了撇嘴,在心底说话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我是茵茵啊!]
庾书明不太相信,看着她的视线仍有怀疑。
茵茵抓着他的手指,对上了他的眼睛。
[是哥哥带我回来的,你忘记了吗?]
“我?”庾书明震惊之余,态度没有方才那么尖锐了,“你怎么证明。”
证明?茵茵歪了歪头。
[茵茵没有证明,但是茵茵想活下来,不想死在宫里,孤零零的待好多年才等到哥哥来接我算不算?]
庾书明一怔,看了茵茵许久,也没说信不信,就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等到茵茵吃饱喝足,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听到庾书明再次凑到她耳边:“我怎么带你回来的?”
茵茵强打起精神。
[茵茵不知道,茵茵陪着父皇母后在地宫里,忽然就被哥哥身上的金光带到母后身边了。]
茵茵说完,发觉自己被庾书明搂进了怀里。
“所以之前我说哥哥在,你就不哭了对吗,”庾书明的声音放得很轻,轻到再小声一点,茵茵就连尾音都听不到了。
庾书明轻轻拍了拍茵茵的襁褓:“睡吧,哥哥在呢。”
茵茵心知,这一关暂且过了。
不过这也是第一次,茵茵在古代遇到这种穿越后重生还自带金手指的男主。
明明都已经青史留名,登基做皇帝了,他又为什么会重生呢?
从知道茵茵能和他交流后,庾书明也不再把茵茵当纯粹的小孩,但该玩妹妹的时候,还是毫不含糊,惹得茵茵能翻身后,就努力翻到父母身边躲他。
偏偏茵茵情绪极强的呼救声只有庾书明能听见,他就玩得更高兴了。
不过他惹毛了茵茵后,也知道来哄她,一张嘴,不管是好吃的好玩的,还是漂亮衣裳首饰,什么样的许诺都往外说。
一开始时,庾父他们还笑着说妹妹这会儿还听不懂,后来次数多了,对他的举动见怪不怪,由着他去。
而茵茵也很给面子,多半到最后都会心软的原谅他,和哥哥贴贴。
在这样的相处中,茵茵慢慢也能感觉到,庾书明是真的接受她这个妹妹了。
不过要他这个已经当过皇帝的人完全相信这一点,还得等到以后,茵茵在生活里再给加点料才行。
因为带着孩子,马车走得并不算快,一直到快三个月,才将将入蜀。
庾书明掀开帘子,看着不远处被刀斧砍过一样的山和山间缭绕的云雾,眼中染上了怀念。
茵茵看了他一眼,窝在母亲怀里,又睡着了。
等到马蹄声完全停止响动,马车也停在了一处院子前。
没错,这处放在京城里,估计只有不入流的小官会住的院子,就是庾父的王府。
而庾父的属地,也就在这一片。
平的地方不多,放眼可及都是山。
他们从京城到巴蜀,花了几个月的时间,从入蜀到走到这么一县之地,又花了小半个月功夫。
也难怪那些宦官和权臣同意给庾父这个废帝封地,这一片地方,交通不便,别说富庶了,穷到能吃住活下来就不错了。
等庾父住进王府里,在此地的县官就麻溜的来跟他交接情况了。
至于监视。
监视什么监视,能被发配到这儿来做官,谁不是得罪死了上头的人。
庾父从前好歹还有心做个好皇帝,想跟那些乱国贼子作对呢,这一带但凡知道点朝廷消息,心里又还有点抱负的官员,在经历过先帝那会儿乱七八糟的事情过后,谁能对庾父没点儿类似白月光的情感呢。
不过等到庾父见到了来的县官后,立刻认出了来人。
“是徐卿啊!”
“陛下,”徐大人脸上满是沧桑,被庾父认出来后,情绪更加激动,还是像从前一样称呼他,“一路行来,您受苦了。”
“徐大人慎言,”庾父立刻改口,“这里可没有陛下了。”
“是下官不谨慎,”徐大人又躬身行了一礼。
庾父赶紧亲手将他扶起来,又说了几句联系感情的话,惹得徐大人老泪纵横。
等两人往书房去,茵茵就渐渐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了。
荀慧忙着要安置带来的东西,能帮着归置的伺候的人却只有跟着他们从京城来的三人,只好先叫铺好榻上的东西,让庾书明看着妹妹别摔了。
等他们都去忙,庾书明才同有些好奇的茵茵道:“徐大人从前做过太子洗马,后来因为得罪了奸臣,不愿意妥协,被一降再降,发配到这边来做县官。”
“当初为了他,爹还去求了先帝。只是先帝偏听偏信,不止没有同意爹的请求,还打了爹板子。”
“徐大人是知道这些的,所以他对爹很忠心,咱们能在这里好好扎根,他是大功臣。”
茵茵敷衍的点头,一双大眼睛左看右看。
[这就是哥哥和爹娘从前的住处吗?]
“是啊,”庾书明摸了摸她的头发,“这院子,我们住了好几年呢,以后,这也是你和我们一起住的地方了。”
茵茵听见这句,笑了起来,顺带还啊了几声,以示兴奋。
看着她高兴的动了动小脚脚,庾书明也跟着笑起来。
“咱们可得过一段时间苦日子呢,你倒是没心没肺,笑得高兴。”
[不苦,和爹娘哥哥在一起!]
“再没有比你更会哄人开心的了,”庾书明轻轻点了点她,“你放心,该有的很快都会有的。”
茵茵脸上装作不懂,心里却知道。
她三岁半的大哥,这是要开始努力营业,创造美好生活了。
正式安顿下来后,庾书明就想出门往山里去,但可惜,他没能得到父母的允许,甚至还因此被和茵茵一起放在了眼皮子底下看着。
庾书明和茵茵坐在一处时,还有些难以置信:“爹娘为什么不同意我出门?”
茵茵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直接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但凡你跟剧情里一样,是跟着父母一起呢。你一个三岁半的小豆丁,自己就想去山里,这谁不担心啊。
没等到茵茵的心声,庾书明扭头看来,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没忍住戳了戳她的小手,还是轻手轻脚的为她盖上了小毯子。
虽然没有茵茵的回答,庾书明也还是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情况,只是他脑子灵,直接找上父亲,说前几天梦里有个白胡子老爷爷教了他一些东西。
这件事茵茵是过了些时候才在父母说话时知道的,在他们眼里,茵茵还小,不是需要瞒着的年纪。
茵茵这才知道他们现在忙着些什么。
最要紧的,自然是储备足够多的柴火,免得冬天难熬,其次是在小院里开垦,种一点冬天也能吃的菜蔬。
等基础生活得到了保障,庾书明又要求正式读书。
在长辈眼中,读书明理,只有正式开始读书进学,才能和幼童区别开来。
大哥不愧是大哥,茵茵想。
从前她小时候,都是认认真真做个小孩,顶多比寻常小孩聪明一点也就罢了,大哥却还能谋划着更多东西,甚至连未来的老师都自己打听好了。
巴蜀虽然偏远,却不是没有名士,只是离着他们所在的溱县就很远了。
父母如今商议的,也正是这件事。
听着耳畔,父母还是趋于不同意的想法,茵茵也不意外。
还是那句话,庾书明年纪还小,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他们连知道都无从知道去,自然只能把事情往后再推推。
茵茵本以为自己的幼年生活就要在看着父母兄长的忙碌中过去时,负责照顾她的张婆子却忽然有了异动。
茵茵装作半梦半醒的样子,正在练内功强身健体,却忽然听见几声敲门声。
原本坐在摇篮边做衣裳的张婆子起身,门吱呀一声开了,随后又很快关上。
张婆子问:“不是说了,没什么大事不许单独来寻我?你想暴露咱们的身份吗?”
“你当我想?”一个耳熟的男声道,“我发现公子私底下设计了一把能连发的弩箭,威力不小。”
“你说咱们要是把图纸偷出来,自己做了献给大人,是不是就能被允许离开这里了?”
茵茵想起来了,这人好像是跟张婆子一样,从京城带出来的人,好像是叫王护卫。
不过……她记得在剧情里,这几个从京城带出来的人都一直对家里忠心耿耿的啊,怎么听着这话的意思是,他俩背后还有主子。
“离开?”张婆子冷笑一声,“你以为咱们跟到这地方来以后,还有离开的时候吗?”
“你什么意思?”王护卫开口,“你别说你就这样认命了。”
“你要是不打算把这事儿上报,就把联络的方式给我,以后,我便再不用来找你了。”
“好啊,”张婆子也不拖延,直接道,“你要想联络,得去隔壁州府的府城中,大人家开的布庄。”
“至于信物,也用不着什么信物,去了以后,带上银子,让人替你送信就完了。”
茵茵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儿,这是什么离谱的联络方式?
从溱县走到州府的府城就得好几天了,还得去隔壁的州府,那要多少时候去。
何况替人做事,还得自己付银子让人送信。
茵茵还以为自己是做梦没睡醒,给听岔了。
和茵茵一样,王护卫也不信:“你哄我玩呢!”
“有这个必要吗?”张婆子回身走到茵茵的摇篮边,见她还在睡,襁褓也好好的,这才松了口气,“你当我为什么自来了这儿以后,一直勤勤恳恳做事?”
“咱们早都被大人放弃了,做什么还继续忠心着他。”
“也别提家里什么的,”张婆子冷声道,“我前脚进宫伺候,后脚大人就给我丈夫送了个平妻去,等确定我要跟着主子远走溱县,我女儿也没了,只是瞒着我一个罢了。”
“我记得你是因为你爹娘病了才投靠大人的吧,我劝你托人替你打听打听,如今你还有没有家。”
张婆子话音落下,屋内一时陷入沉默,扔下一句我不信后,王护卫仓皇离去。
张婆子却仔仔细细的替茵茵掖了掖被角,又在原先的位置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茵茵睁开眼,很快被细心的张婆子发现。
“殿下醒了,”见茵茵不吵不闹,张婆子还逗了她一会儿,才抱着她往荀慧处去。
茵茵在母亲处待到晚间,才见父亲和大哥从外头回来。
茵茵看见他们,就做出了欢喜的模样,等到庾书明净过手,换下外头穿的衣裳,走到她身边,茵茵就迫不及待的将张婆子和王护卫的事情同他说了。
庾书明有些惊讶,显然这件事在他的记忆里是没出现过的。
不过也可以理解,那时候的记忆太过久远了。
但这到底是从前也发生过,他却不知道,还是有新的变化,这就显得很关键了。
如果张婆子和王护卫背后是有其他主子在的,那剩下几个跟着一起来的下人,又是不是真的忠心于他们呢?
庾书明没有立刻将这件事告诉父亲,而是小声同茵茵说:“我这几天一直跟着父亲到处走,说我亲耳听见,也没人会信,倒不如再等等。”
“有张婆子的那些消息,想必王护卫一定会有所动作,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按捺不住露出马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