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柜台前，还是三张桌子，人都坐满了。林月笑着招呼，“不好意思，麻烦你等等。”
马良俊不爽道，“什么破地方，就这样待客的？”
“这里这么大块卤猪蹄，有菜有饭，才十文。放到你天香阁，恐怕要卖一百文都不止。你天香阁倒是态度好，但也宰人啊！”
王鑫冷哼道，“吃不吃，要是不吃就滚！店家，他不吃我吃，你再给我来一份。”
眼见是天香阁的熟客王鑫，且王鑫父亲经营着书斋，算是石台县有头有脸的人。
马良俊的气势一下子低了不少。心中暗道，那苏海怎么没告诉他这件事！
就在这时，又有一人回头。是裘泽！
裘泽看他的眼色不重不淡，却让马良俊心里直呼不妙。
这可是举人，更别说他还是入海书院的夫子。石台县走出去的举人官员，不少人的老师都是他。
时下讲究尊师重道，这裘泽的人脉和势力可是难以想象。
马良俊心头大惊，不是说这裘泽性格古怪，不重口腹之欲吗？甚至有人三番四次地宴请裘泽去天香楼，都被他婉拒。
但裘泽刚刚大快朵颐猪蹄的模样，怎么看也没和不重口腹之欲联系起来啊。
而且看他不仅吃的快活，这一眼，还是要为这家店撑腰的意思。
马良俊连忙讨好地笑了笑，“我一直听闻这家店不仅酱料好吃，这卤猪蹄更是一绝，所以急不可耐了些。”
马良俊拱手作礼道，“不好意思，唐突店家了。这会人多，我等会再来。”
说完马不停蹄地跑了。心中纠结，这个赌约到底做不做？
他被苏海撺掇，想让激将林月和天香阁大厨比一场，赌约就以酱料秘方为赌注。
这不仅因为他和苏海关系不错，更因着天香阁的东家年迈，逐渐不管事，想让大儿子接手。
而天香阁掌柜是东家的亲信，在天香阁拥有绝对话语权。他只是大堂的管事，心中早已不服。
他想趁着新东家接手，搞到中华酱料秘方，夺其青睐，成为新东家的亲信。
说不定就能将原掌柜赶下去，他成为新掌柜。
而选择中华酱料，不仅是她家最近风头正盛，拿到秘方显然能赚一笔。更是他从中华酱料中，看到吸取配方，增加天香阁口味的可能性。再加上，苏海和新东家是狐朋狗友。他要是完成苏海所托之事，则能得到苏海在新东家前美言几句。
马良俊来之前已经得到天香阁大厨的包票，只要林月能同意和他比试，他必将林月秒的渣都不剩。
马良俊在外慢慢晃着，打算待裘泽和王鑫走了后，再出场。
店中，裘泽慢条斯理将盘中的猪蹄饭解决完，再看向林月，道，“小人喻于利，马良俊此人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他此番前来，必有祸事。你要小心应对啊。”
林月点点头，却想她并不认识马良俊，也不知他找自己何事。只听他们刚才八卦，知道马良俊是天香阁的管事。
难不成他是找自己低价买酱料的不成。
不过，现在重要的是让狗蛋入学。
林月恭敬问道，“听闻裘夫子学识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又能以博学育人，令人钦佩。我有一弟弟，更是佩服裘夫子的学问，想拜入门下，不知夫子的学院入学有什么要求？”
裘泽低头摸了摸鼻子，怎么又来问了，他好不容易装傻搪塞过去。
他一向正直，学院中只有王鑫此人天资不足，又不努力，但身为他妻子的侄子，不得不收下。
但这也成为他心头一根刺，总是怒其不争。
他书院有王鑫这一个混子就够了，可不想再塞一个。
因着他的正直，和很多人的关系都不好，他也从不在意。
但这回他却不同以往那般直接，反而有些犹豫。要是毫不留情地拒绝林月的弟弟，之后再来这里吃饭，会不会尴尬。
“夫子？夫子？”
林月的轻唤让裘泽醒神，一番思绪在脑中回转，裘泽皱着眉头道，“入海书院的入学测验挺难的，不如我帮令弟推荐到城西的秀石书院？”
“我知夫子书院要求甚高，但可否给我弟弟一个机会，通不通过，我们都会尊重结果。”
说得好听。裘泽心中无奈，有多少人和他这样说过，但告知他们没通过时，各个脸色难看，接受不了结果，也接受不了他们的孩子没有读书天资。
“好吧，明日辰时过来找我”，裘泽道，“再来一份卤猪蹄打包吧。”
“搞定了”，一声轻笑漫入屋中。林月抬头望去，就见顾林手挑着钱袋，又将空空的钱袋塞入怀中。
他另一只手拿着一根糖葫芦，递给林月，“吃吧。”
而狗蛋、大丫和有田则一人啃一根糖葫芦。
林月薅过狗蛋，朝裘泽道，“向夫子问好。”
狗蛋行礼，落落大方道，“夫子好。”
裘泽看见狗蛋，看他长相周正温润，更有一股坚韧不拔的气质。眼神灵动，灵气十足。
他心中不免生出一丝好感，但面上依旧严肃，道，“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此话何解？”
这句话不难，狗蛋拱了拱手，慢条斯理道，“此话出自《论语·子路》一篇，其指的是当时的君王，而身正则指自身的行为要正派。所以解为，君王行事正派，即使他没下达法令，百姓也会自觉地遵守。但若君王行为不端，即使颁布法令，百姓也不会听从。”
裘泽面上微微满意，又道，“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何解？”
狗蛋略顿了片刻。这句话有好几种解释，狗蛋不知道裘泽偏向哪种解释。
他思索一番，打算将问题抛回去，“此话出自《大学》，学生认为，是如果想成为真君子，没有哪一样不极力随时反省，改过自新的。
然《中庸》也有关于极的，是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又说达到极端的高明同时又要遵循中庸之道，不知是否有矛盾之处？该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