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北玄声若洪钟,叱骂之声如同一记重锤,敲得高蔚生心头猛地一震。
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该死的,我这脑子刚刚是被驴踢了不成?怎会提出轻判钱福海这种蠢主意!”
他心中清楚,李北玄身为朝廷特派的安西大都护,手握重兵,此次亲自前来审案,那分明是铁了心要彻查此事,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按道理,他本应谨慎再谨慎,尽量顺着李北玄的心意,把钱福海的案子公正严明地处理好,绝不能给李北玄留下任何把柄才对!
可他呢?
偏偏猪油蒙了心,鬼迷心窍地妄想保住钱福海这条狗命!
想到这儿,高蔚生只觉后背一阵发凉,冷汗止不住地往外冒。
此时,他才终于意识到一个致命的关键。
他实在是太轻敌了。
李北玄年仅十七,虽说已到了成丁之年,可本质上也就是个半大的孩子。
他一直都先入为主,把李北玄当做不懂事的小儿来对待,
根本没有以平等的姿态,来对待眼前这个对手。
然而若是抛开年纪,李北玄在应对他的一系列挑衅和小动作时,所展现出的手段和谋略,哪像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从初到安西时巧妙化解他煽动的百姓闹事,到果断出手拿下钱福海,再到如今在公堂上对他的步步紧逼。
每一步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让他高蔚生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被牵着鼻子走啊……
“侯爷息怒,下官方才提出的量刑确实欠妥。”
高蔚生强装镇定,站起身来,对着李北玄拱手说道,“钱福海犯下如此重罪,实乃罪大恶极,下官定当严惩不贷,以正律法威严,还百姓一个公道。依下官之见,当判斩首示众,以儆效尤,不知侯爷意下如何?”
高蔚生心里清楚,此刻他已经没了选择。
只能顺着李北玄的意思,主动提出重判钱福海,才能有一线生机。
而李北玄却一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高蔚生那副强装镇定、满脸赔笑的模样,微微眯起眼睛,上下扫了高蔚生一眼。
说你是蠢驴,你还喘上了?
你要是直接叛了钱福海,我算你是个枭雄。
你要是坚持要保住钱福海,我也算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日后找你麻烦,也还能敬你几分。
可你高蔚生倒好,先是妄图轻判,被识破斥责后又立马见风使舵,说要斩首示众……
如此毫无主见,首鼠两端,实在是令人难绷啊!
“还行吧,就这样吧。”
李北玄有些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
而高蔚生见李北玄终于不再借故挑事,心中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觉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湿透。
“多谢侯爷明鉴,下官叮当尽快安排行刑,让钱福海为他的恶行付出代价,以安抚民心。”
说罢,高蔚生转身面向堂下众人,重重地一拍惊堂木,大声宣布道:“钱福海,你掳掠民女,逼死人命,纵火行凶,罪大恶极,人神共愤!”
“本官今日宣判,判你斩首示众,查抄家产,择日行刑!”
钱福海听到自己被判处斩首,双眼一翻,差点直接昏死过去。
顿时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嘴里发出绝望的呜咽声:“大人,饶命啊大人……”
“拖下去!”高蔚生不耐烦的皱了皱眉,眼神冷漠的看着衙役将钱福海拖下大堂。
钱福海被拖下去后,公堂上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些。
高蔚生微微松了口气,挤出一丝笑容,朝李北玄拱手道:“侯爷,今日这案子总算是有了个了结,也算是给百姓一个交代。您一路劳顿,要不先回军营歇息歇息?这后续行刑之事,下官自会妥善安排,定不让侯爷费心。”
李北玄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知道高蔚生这是想支开自己,好有机会收拾残局、销毁可能存在的其他罪证。
不过,现在也不是戳破的时候。
他还得用高蔚生呢。
“行啊,高知府。”
李北玄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角,“这案子你可得给我办得漂亮点儿,要是再出什么幺蛾子,可别怪本侯不讲情面。”
高蔚生连忙点头哈腰:“侯爷放心,下官一定尽心尽力,断不会再有差池。”
一边说着,一边陪同李北玄以及一众将士,大踏步走出府衙。
不容易啊。
总算是把这小王八蛋给糊弄走了。
这下可不能再疏忽大意了,必须得立刻派人,把钱福海家中藏匿的金银书信都给拿来,切莫再给李北玄牵扯他的机会。
高蔚生一边盘算着,一边亲自牵着缰绳,护持李北玄上马。
然而,就在这时。
已经跨坐在马背上的李北玄,却突然又不动了。
高蔚生见状,心里顿时打了个突。
“侯爷,可还有什么事吩咐下官?”
高蔚生小心翼翼地问道,脸上挤出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心中暗自祈祷李北玄别再节外生枝。
而李北玄则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似笑非笑:“高知府,你说这事儿就这么完了?”
高蔚生心中一紧,连忙回道:“侯爷,钱福海已然伏法,案子已然了结,百姓们也都看到了结果,自然是完了呀?”
然而,听见他这个回答之后,李北玄却冷笑一声,脸上露出了几分愠怒之色。
“高知府,你莫不是以为本侯是三岁孩童,这么好糊弄?”
“按照江湖规矩,本侯和熊将军这些天来,为你手下师爷枉法一事奔波劳累这许多时日,你却连顿饭都不请,这就是高大人你的为官之道?”
“……”高蔚生:我以为啥呢,你特么说的这么一本正经,我还当又出啥天大的乱子了,结果就为这一顿饭?
高蔚生心里是又气又无奈,可脸上还是赶紧堆满笑容,点头哈腰的应道:“侯爷赎罪,是下官疏忽了,不过今日天色已晚,下官这衙门地方狭小,实在容不下侯爷与这五百将士,要不您今晚还是先回军营用餐,明日下官定当在城中最好的酒楼摆下盛宴,为侯爷接风洗尘,好好酬谢您一番,您看如何?”
李北玄抿抿嘴,意味深长道,“不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