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刺客、侍卫、士兵
第十一章:双子使者(下)
“九。”九盯着树藏,抬起拳刃,身体前躬,后腿发力,化作琥珀色的残影闪现突进。
【对付打刀,最好的方式便是近身,拉近与其的距离。】
九两三下闪现便欺近树藏,拳刃出如升龙,势如破竹。树藏左手一松,灵火迅速聚集,右腕一翻,打刀平行挥动,腰斩。意料之中的碰撞并没有发生,树藏眼前的九身形一闪,闪现到树藏背后,右掌拍出,“破”随即显现。
【等你了。】
树藏心中早已有所料,凝聚着灵火的左臂向后肘击。左肘处,蔓延至此的灵火化作墨色的突刺,直挺挺地刺向九的腰间。
九侧身右闪,试图躲避,同时右掌的攻击持续进行。下一瞬,九注意到树藏身体前倾的同时右腿微曲,左腿紧绷。
【佯攻。】
九一瞬意识到了树藏左肘的攻击只是佯攻——他的重心脚仍是右脚。如若左肘的攻击属实,那此刻树藏的身体理应稍稍后仰,左腿弯曲,右腿绷直,才有利于左肘的发力。而此刻对于树藏的站姿,左腿更多的是起到支撑作用,真正的重心仍在右腿上。
下一瞬,树藏的左肘果然回收,右腿的肌肉绷紧发力。
【真正的攻击,右边!树藏的打刀!】
九有所预料,手上动作一瞬加快,凭着自己闪现跳起的高度,摁在树藏的肩膀上发力,并抓着树藏的肩膀向后猛摁,借着这股力九顺着将树藏摁倒并向前一个空翻落在树藏的面前,同时也撤下了树藏的披风。
不出九所料,哪怕树藏已然失去平衡,他仍旧尽可能地将身体向右转动,将手中的打刀向后斩去,并伴随着一道墨黑的刀火。
不过,令九感到意外的是,饶是如此,树藏仅是靠着左手就撑住身体不让自己摔倒。右手持刀高悬,用力刺入“地面”,刀刃没入处,“地面”呈现出破碎状,墨色顺着裂痕渲染。
披风被九撤下,树藏的尾巴也无所遮挡,暴露在九的目光之中。
九盯着树藏起身,目光落在其身后的尾巴上,面色渐渐凝重。
“刽子手……”九深呼一口气,举起拳刃,“愿”从攥紧的右手中溢出。
【文献记载,“落之核”的使者中有一种梦魇般的存在,被称作“送葬者”。其每成功“送葬”一名目标,其身后如同皮鞭的尾巴上便会显现出一道血红丝。】
而此刻,九盯着树藏布满血红条状纹路的尾巴,面颊的肌肉紧紧绷起,呼吸加重。
树藏抽出打刀,在手中转了转,落之核的灵火一束束地在树藏身旁燃烧。
“刽子手?本职工作而已。”树藏甩了甩身后的尾巴,目光落在九的身后,“你的尾巴似乎只是讨人怜爱的玩具罢了。”
“呼……”
树藏的灵火灼烈地从左手传递至右手的打刀上,像是给刀刃染了一层洗不掉的发黑血渍。头顶的犄角闪烁着血红的光亮,树藏下一刻显现在九面前,用刀柄重击在九胸口,后者向后连连倒退。
“呼……”九微颤着调整着呼吸,缓解胸口的剧痛。
“这么虚弱?也对哦,刚刚醒来,只怕是脑子还是一团浆糊吧。”树藏弹指一笑,墨色翻腾。
【落之核,冥字诀,幽厄缠绵】
感官迟钝,九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被刀柄撞击处已然沾染树藏的落之核灵火,并迅速地向全身蔓延。顷刻之间便化作一只墨色的茧房,将九包裹在内。
“选择‘生之核’,可‘生之核’能带给你什么?”左手一挥,在“呼”的一声中,树藏拂了拂披风,“你弟弟靠他的天赋灵境诈胜白闻的分身。可你,现在即将成为将我送上新高度的垫脚石。”
树藏故意说出光君的情况,试图刺激九的情绪。
“弱者不配拥有,更不配失去。”树藏摩挲着手中的打刀,“想保护你的弟弟?连我都打不过,你能保护谁?苟活已是万幸!”
树藏闪现到茧前,将打刀捅入茧房,再拔出,如此反复,直至手中的打刀饱饮了鲜血,变得鲜亮着淳厚的血红,变得更加沉重,更加锋利。
“何苦呢。”树藏用手指划着刀刃上的鲜血,在嘴角处涂抹一道上扬的微笑,“不如一死了之。”
一声响指,墨色茧房破碎。
血腥四溢,九赶在树藏打刀再度落下前不顾一切地将“灭”所幻化的拳刃整个破入树藏的心室。
血肉搅动,九摁着树藏起身,拼上最后一口气力,将拳刃一百八十度旋拧,彻底破坏树藏的心脏——这是杀死“送葬者”最有效的方式之一。
血从致命的伤口中涌溢,九仰天躺倒,血泡在鼻孔冒出而又炸裂。
光君心尖悸动,抄起腰间氤氲着血色的令牌,下意识地释放出“恒”,双手死死地攥住令牌,抵着额头。
“恒”愈发明澈,驱散着令牌上迷离的血色。
树藏的身体摇晃着向后倒退。手臂将打刀没入地面以稳住身体。尾梢,犄角尖,血色闪动,灵火如泼墨顷刻遍布树藏全身,不住地蠕动,一边蠕动一边褪去,消失在树藏脚底。
当灵火褪去,树藏的身体已然完好无损,尾巴上的血色妖艳得触目惊心,似乎具有生命般涌动着。灵火在左掌上蠕动着凝聚,落之核的虚影光泽更盛。
“枉送性命。”树藏起身,沉重地喘息,盯着濒死的九,一挥身后的披风,墨色灵火在全身燃烧,几息间树藏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又是几息,“永”如同豆大,在九的手掌上燃起。
光君的天赋灵境之中,“树苗”燃烧着苍翠的火焰,躯体无风却剧烈地摇晃。
“永”渐渐明亮,从一点化为一团,缓慢地脱离九的手掌,散作无数星点的火花,散落在九的伤口处。
伤口被疗愈,死亡被驱散。柔和空灵的声音缥缈响起。
【生生不息,代代不桎;异数相糅,合而有道。】
昏迷中的九一颤,已成麻木的疼痛如冰释渐渐消散,发寒身体渐暖,像是谁人的拥抱,温婉柔和。
缥缈的声音即将消散隐没之际,无垠的朦胧迷离中,似有一声略带哭腔的呼唤。
【哥哥……】
……
“呼……”墨色灵火显现,树藏从中走出。
“呦,看来很顺利啊。”白闻起身打趣道,“不过,你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树藏面无表情地瞥了白闻一眼。
“怎么……”白闻调侃的话音未落,树藏便一把锁住白闻的咽喉,持续施加压力。下一瞬,煜色灵火在白闻身上燃起,灼烧着树藏触碰到白闻右手。
树藏连忙松手,左掌化刃斩向右手,随即墨色灵火蠕动着,被斩断的右手恢复如初。
“不长记性啊。”白闻笑着摇了摇头,“你又不是第一次,怎么还是控制不了结束后自己的情绪。”
树藏闭上眼睛,脑海中荡然着谁人木然的声音。
【老大……】
树藏闷压下一口气,转身离去,白闻不依不饶地在身后喊道,“光君帮九与‘生之核’重新建立了联系,产生了共鸣。”
脚步一顿,树藏收回脚步,“你怎么知道?”
“你以为只有光君那小子会用种子?”白闻双手叉腰,语气傲然,“如果不是随便玩玩,我会搞不定那小子?”
树藏转过身盯着白闻,随后难以觉察地点了点头,“所以‘生之核’还是好好的。”
“不要教我做事。”煜色灵火在白闻肩头燃起,飘向树藏,后者向后一退。
“管好你自己,树藏。”白闻狡黠一笑,“你只是个特殊的人,心脏的位置在右侧罢了,不然你已经死了。九那个白痴不知道,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没有机会。就像你说的,我们只是和他们玩玩,他们才有一战之力。”树藏抿了抿嘴,知道白闻是在威胁自己他知道杀死自己的方法。
“你不会是被九给刺到了软肋吧?你曾经的玩玩也是下过死手的。”白闻声音上扬。
“残渣端不上宴席。”树藏头也不回地离开。
看着树藏离开的背影,白闻自顾自地笑了笑。
“想破坏三‘核’之一的‘生之核’……树藏,不要自作聪明,‘世界的法则’不会允许平衡被打破,三足鼎立才是最稳定的局面。”
走到桌前,白闻伸手摁在桌面一块控制板上,“滴答”一声,蓝色的屏幕悬浮在桌面上空。转了转脖子,白闻懒散地缩在椅子里,手指在椅子柄上敲击着。屏幕上,若干条信息被发送出去。
门前,树藏拉了拉身后的披风,带上兜帽,向前一步,感应门随即开启。淅淅沥沥的雨声在跃动,树藏将兜帽的绳带打了个结,仰头望向苍穹,高楼大厦闪烁着斑斓的光亮。雨滴打在树藏的面颊上,又滑落,陨落在路面,汇入水流,消失无踪。
气候愈发极端,哪怕是内城人为控制的气候,也不尽如人意。一旦遇到阴雨天气,太阳连续一周不露面都是家常便饭。树藏走上街头,无视着指示灯的变化,闪现着身形。四下无人注意,稀少的行人全部低着头,盯着自己胸前方的一块虚拟屏幕。
【清冷。】
……
光君靠着椅背,斜射的阳光洒在身上,有些刺眼,有些温热,注意到腰间的令牌闪烁着柔和的琥珀色,光君舒了口气,强迫自己吃饭。
“小子,怎么了?”木曦打了个响指,拉回光君游离的思绪,“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唔……”光君没有留意木曦的话中有话,随便扒拉了几口饭,等木曦吃完后哑着嗓子开口道,“我来收拾。”
木曦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光君走向厨房的背影,嘴角微扬。
【这家伙,还是一只容易emo的笑面狐……不过,晟晔就这么让九被伤害,不管不问……如果不是双子感应……】
木曦映射出全息屏幕,看着晟晔发来的信息。
厨房,光君熟练地洗刷着餐具,并没有在意墙壁里从未开启过的机器人与一旁的多功能机械。
虽然木曦不喜欢用机械,可厨房里并没有想象中的油污之类的污渍。
【师父之前不常做饭?也对,毕竟工作很忙吧……】
光君胡思乱想着,手上的工作不一会完成。打开冰箱,找到了木曦经常喝的咖啡,拿起后注意到下面的一盒不起眼的茶叶,放下咖啡,取出茶叶,烧水泡茶。
十来分钟后,木曦关闭面前的屏幕,可以放轻脚步,悄咪咪地走向厨房,没有看见光君,却看到桌子上微微旋腾着水汽的茶杯。
“师父……”
木曦转过头,看见光君红着眼眶,湿着发梢向自己走来,“洗了个脸,唔,茶应该……泡好了吧,我不太懂泡茶……”
“谢谢。”木曦朝光君笑了笑,端起茶杯示意光君跟自己走出房子。
【见见阳光,吹吹风,这孩子也许会好受一点。】
屋外,左侧是一方清池,一群白条鱼在水面上窜来窜去。崎岖的石头上乌龟向上翻翘着后腿探着脖子晒太阳。竹群高低错落有致,间杂不同的品种。枝头,似有什么小动物在跳来跳去,发出引人张望的声响。
右侧,群群怀抱粗的香樟树枝繁叶茂,树冠犹如多了几分蓬松的巨大西兰花,叶片在风涌之中飒飒作响,不知名的飞鸟鸣颂自由的赞歌。
“环境还不错吧。”木曦示意光君跟自己一起坐在树下的石桌旁。
树下,阳光透过枝叶斑驳地筛落。
“简直超赞的!”光君不由得感慨道,“像世外桃源。”
木曦抿了口茶水,“世外桃源?”
“对啊,按照您告诉我的,这个世界并不是处处都像这里一样美妙,不是么?”光君操作着手腕上的“藏”,将信息映射出来,“这些文字……”
“这些文字,只是一个概念。至于世界究竟如何,还是要靠自己判断。”木曦放下茶杯,大拇指与食指摩擦着,“不过,我单方面认可你的看法,这个世界总是不那么如意,甚至,有些不可理喻。”
“唔……世界不会不可理喻,不可理喻的是那些自以为是的人。”光君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随即嘿嘿一笑,低头挠了挠脑袋。
木曦手指轻轻敲着杯子。
【光君这孩子,一会傻乎乎的,一会又语出惊人;忽高忽低的情绪……这种反差,或许亦是一种得天独厚的优势……】
“慢慢来吧,隐没前路的迷雾终会被风涌吹散。”木曦起身伸手抚摸着石桌旁的樟树树干,“就像这树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终将傲然耸立。”
光君抬起头,眯着眼睛仰望着那遒劲张扬的枝干,举起手,放到眼前,隔空感受着它们的力量。
“对了,能说说为什么选择将‘缘’化作一支毛笔吗?”木曦拍了拍树干,走向光君,“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闻言,光君收回目光,看了看自己手掌又看向木曦,“您……怎么知道……我不是在……在我自己的灵境之中吗……”
看着光君呆呆的样子,木曦停下手上的小动作,正色道,“傻小子,看看你额头上是什么?”说着,光君的影像显现在他自己的面前,如同照镜子一样。
刘海中的一缕白发掩映,额间一枚煜白色的半边太极印记似乎散发着若隐若现的光芒。印记边缘,一圈琥珀色的轮廓将其完美包裹。
“……”光君抿了抿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了?”木曦笑着打趣道。
“啊,不,没,没什么。”光君挠了挠脑袋,压抑着上翘的嘴角,“您赋予了我灵火印记……”
“傻小子。”木曦伸手揉了揉光君的大耳朵,“师父的责任又怎仅仅是教导你这么简单呢?”
【这孩子大耳朵的手感真心好。】
木曦嘴角一扬,余光偷瞄光君身后荡来荡去的大尾巴,绒毛在风涌中绽放。
光君起身,挥动手腕,“缘”微如豆粒,在手掌上微微颤颤地燃起,愈燃愈烈。
木曦手指轻轻而有节奏地敲击着石桌,煜白色顷刻渲染四境。在灵境形成的一刹,“缘”在“呼”的一声中勃然而起,飘荡着悬浮在光君身前。
“身体还没有恢复。在灵境中使用灵火应该能得心应手一点。”木曦有些期待地拍了拍手,鼓励着光君,“试试看……”
光君点了点头,手腕一抖,“缘”化作流淌的丝绸,向着光君虚握的右掌注入。
“为什么感觉比在自己的灵境之中还要轻松?”光君盯着手上微散煜色火光的“惜”,试着挥了挥,面前的顷刻绽放出喷涌的笔墨。
“因为要控制你自己的灵境,哪怕小君没有感觉,但必须分出一部分心思去控制。”木曦端详着光君手上的“惜”,以及空中尚未化开的笔墨,“还有啊,小君你可是拥有‘演之核’能力的使者,能和我的灵境能产生共鸣。”
光君抬头看着木曦。
“怎么了?”木曦感受着光君的注视。
“‘使者’?”光君追问,“您知道……
“‘使者’是特殊的人,我知道的很多……”木曦挑了挑眉毛,给出一个含糊的答案。
“……”
“您拥有近似‘演之核’和‘生之核’的能力。”光君看着自己左掌上闪烁着的“煜”。
“你小子,给你一个晚上,你能看多少文献?”木曦叹了口气,“年少就是好,精力旺盛。”
“唔……”光君撑着下巴,“可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木曦有些不明白。
“您拥有这些能力,那是理所应当。”光君深吸一口气,“可我……”
木曦叹了口气,拍了拍光君的肩膀,“傻小子,没有天生的理所应当。“
光君抬起头,与木曦四目对视,感受着木曦曜黑色瞳眸之中的深邃。
【无穷尽的永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