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而哭?”
冰冷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解,斐曦下意识摸上脸庞,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泪流满面。
明明身体此刻暖洋洋的没有感到冰冷,斐曦却感觉到一股无边无尽的寒意。
无数条生命堆积出来的“天山之主”,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这满地的尸骸,几岁大的孩子,他们真能选择什么吗?
不过是有人在拿他们当实验室里的小白鼠,只有扛过来的才被允许有尊严的活着。
不管是天地两国等级森严的制度,还是成为“天山之主”后的绝对诱惑。
一年年一代代,这天山试炼如那裹着蜂蜜的砒霜,多少人无法看到甜蜜下的剧毒,为了那一点点甜味的幻想,前赴后继地往死路上奔去。
侧过脸,斐曦擦干眼泪,边前辈根本没发觉其中不对劲。
今天见到的这几个孩子,无论哪个,武学资质都是数一数二的。离开天山,天大地大,他们一样可以拥有光明的未来,未来成就未必就会低于成为“天山之主”。
现在被人为地圈在天山这个地方,付出生命的代价去拼那么一丝可能。
制度下的物尽天择,不过是有心人用巨大的利益为诱饵,将能者困死在一方囚笼里的阳谋罢了。
在奉行率性自然青城派长大的斐曦,对名利看得极为淡薄。人生在世,并非只有追求权利顶峰一条路可走。是以她一下敏锐发觉出天山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人为故意的。
从秦殊那几个孩子身上斐曦可以看到,在天地两国长大的孩子,眼中的野心被框限在成为“天山之主”的一方小天地内。他们看不到更为宽广的世界里,是有着无限的可能。
她为地上这些无名的骸骨感到不值,她甚至有种预感,急于求证的冲动让她带着哭腔不回反问道:
“边前辈,成为天山之主后,要做什么?”
“你为何会有这种疑问?”边渊眼眸骤然一缩,一般人只看得到成为“天山之主”后,所有人臣服于自己脚下的无上权利。
这条孤寂的路上,无人会在意失败者,更没人会注意到这层身份背后的枷锁。
“我听苗爷爷说过八大家的由来,和天山始祖弦刃的一些传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我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有仙人,但我认为天山始祖留下的这些规矩和能延续至今的天山试炼,应该都是始祖弦刃出于某种目的故意为之。”
“再者,世上的权力是来自他人的屈从,像天山这样只要通过试炼,所有人就会无条件屈从认定对方是“天山之主”,实在太不合常理。”
“权力背后必然会有与之相对应的义务与责任。天地两国有八大家管理,天山之主的出现是为了保证八大家绝对的忠诚吗?”
边渊没有回答斐曦的话,若有所思注视了她一会,随后攥住她的手就往前走。
进来后,斐曦目光都被地上骸骨吸引没认真打量周围环境。这会被带着往前走,斐曦发现这间奇怪的房子比她想的还要大。
房子方方正正的,四面都是银白色看着特别光滑的墙壁。除了地上骸骨,房间内什么都没有。
房间宽约莫3丈,高2丈,斐曦不知道这房间有多长。
边前辈拉着她往前走,路一直往前延伸着,似乎看不到尽头。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大概有好一会。她根据脚力估算着两人约摸着走了5里路,直到走到尽头墙壁处两人才停下。
“今年时间比以往提前了一个月,不过偶尔这种现象也会发生,成为天山之主的唯一使命就是守护这里。”
边渊说着,挥剑切向手掌,瞬间手掌血流如注。
“边前辈!”斐曦一见边渊受伤,立马紧张地上前抓住他的手,欲给他包扎伤口。
但不等她有所行动,面前一幕让斐曦惊讶地捂住了嘴。
只见一滴滴鲜血没有往地上流去,反而被面前墙壁吸引一般,竟直直往墙壁飞去。
面前银白色的墙壁吸收了鲜血后,慢慢浮现出一些古老的符号,不过刹那,墙壁像门般缓缓打开。
墙壁后的模样,斐曦再熟悉不过,她不由喃喃问道:
“这是太极图?!”
墙壁后还是银白色的房间,但不同于门外方方正正,里面是一个圆形的房间。
房间地上是阴阳相生的太极图,但在太极阴眼上,却放着斐曦不久前才见过的东西——蓝色玉珠子“亥玉”,而阳眼上则是一颗颗火红色的珠子,斐曦心想这应该是边前辈跟她说的福玉。
“进来吧。”
边渊盯着握住自己左手掌的手,看了几眼,随后拉着人往面前圆形屋子内走去。
斐曦回过神,从怀里掏出药膏,进去了也没左看右看,只顾着给边前辈手掌上药。
上好药后,她又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将伤口包扎好。
边渊没有阻止也没有说什么,安静看着她忙活,等对方做好后,两人眼神对上,他抬头看向屋顶的星云,
“无用的怜悯并不会使人变得强大,纵使没有天山试炼,在武道这条路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没有抱着必死的决心,休想战胜别人。莫问剑,不问前因,不问后果,剑出只有胜败。”
轮廓棱角分明的脸上是藐视一切的漠然。
斐曦望着边前辈的侧脸,按下心中诸多的问题,她还不能理解对方这番话,不解中却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我不会武功……但武道一途,不应该只有杀戮。”
“人生来便要与一切斗争,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在江湖,杀戮是解决一切问题最好的方法。你若拿不起剑,要么死要么卑微地将命运寄托在他人怜悯上。你若有天,体会过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你便会知道,逃避斗争的人最不值得可怜。”
说完似想到面前之人是不能习武的废人。心中只有胜负的剑客脸上难得脸露出一丝窘迫,
“你不必担心,你即入我天山,我会护着你。”
“边前辈,你说得对……但我不能入天山,我要为我师门报仇,我要与我的仇人斗争到底!”
“霹雳堡堡主铁孤行已经死了。”
“边前辈,你明明知道,他并非害我师门之人。”
两人对视之间,谁都不肯让步。
见人冥顽不灵,一心要下山送死。边渊也不再解释地上八卦图究竟有何用意,将人带出河底交给苗老后,直接走了。
斐曦从河底出来,打着喷嚏,面对苗老打趣的目光,她心事重重地望着围着她的几个小孩,眼中满是担忧。
就在这时,她背后一凉,似乎像被什么在注视一样,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种让她心底发毛的恐惧感,一息不到便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