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辰怕苏炜真的听信了陈越的话,哪怕心里烙下一抹痕迹,也会成为隐忧。饭桌上,他老实说了自己存小金库的打算,但他并没说陈越像铁公鸡似的,而是轻飘飘把她忽略过去。
苏炜却察觉到了,心里不禁得意,一个离婚后的男人,不在新女友面前说前妻的坏话,更不把罪责都推到前妻身上,这是很难得的品质。
她觉得自己捡到宝了,轻笑道:“你不用解释,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只想占有你的未来。”
梅子辰心里乐开了花,嘿嘿傻笑:“现在不需要我存小金库了,我姐比我赚得多,她看不上我这点。但是姿姿的彩礼是姐姐给我的,我攒了钱得还她。”
“好,你决定就好,”苏炜并不把这些金钱上的往来放在心上,她看中的是坦诚,“以后结了婚,把妈接到我们这边。”
梅子辰倏地瞪大了眼睛,惊喜地说话都结巴了:“你、你说,结、结婚?”
苏炜云淡风轻先说出了求婚的话,梅子辰脑子一下子打了结,很难适应。
令他更为惊喜的是,苏炜愿意赡养自己妈妈。
他比梅雨声小四岁,一直都是梅雨声照顾母亲,和陈越结婚后不久,岳江亭的生意就有了起色,陈越更是把照顾母亲的事,看作是梅雨声的责任。
梅子辰心里其实一直都不是滋味,但他们夫妻俩也在岳江亭的公司里工作,等于是一大家子人都仰仗着姐夫生活。后来,岳江亭又把何清敏送进了医护条件都很好的养老院,那么多的费用,更是梅子辰承担不了的,他也就没说什么。
此刻,苏炜不但先求婚,还主动提出赡养母亲,让他又惊喜又感动,坚毅的眸中泛起一抹湿意。
“谢谢你,”梅子辰笨嘴笨舌地说,“改天我会正式向你求婚,这种事应该男人来做。”
说完,他眼神躲闪着苏炜,不好意思与她对视。
苏炜含笑注视着他,嘴里咬着一根吸管:“好,那我等着。”
“姐姐闺蜜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有没有我能帮忙的地方?”苏炜知道梅子辰害羞,主动转换了话题。
“呃,不好办,”梅子辰想起纪美芸的事,表情忧虑,“有秦楚和秦湛,应该足以应付,我也帮不上手。”
“对了,还有件事,”苏炜想起什么,神情略微严肃起来,“早上我收到白若汐的电话,她想和我见面,我正犹豫要不要去呢。”
梅子辰很是惊讶:“她不是在服刑吗?为什么要见你?”
苏炜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没答应她。”
沉吟一瞬,又道:“我猜想,可能是求我帮她走关系减刑,或者打听秦楚的事。这两件事,我都不想管。”
“嗯,”梅子辰赞叹道,“那个女人真是不可理喻,服刑半年算便宜了她,她不在里面好好反思,想早点出来继续祸害人?”
“以我对白若汐的了解,她永远不可能悔改。”苏炜笃定地说,“春天她刑满出来,你告诉姐姐,让她小心点,我直觉上认为白若汐不会善罢甘休。”
梅子辰眸子里浮起阴翳,喉结滚动两下才发出沙哑的声音:“她到底想怎么样?我姐又没得罪她!”
“迁怒,知道吗?有些人的迁怒,比真的触怒她更可怕。”苏炜无奈苦笑,“我觉得还是去见见她,听听她到底想说什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陪你一起去,先不要告诉我姐。”梅子辰道,“也不要跟秦楚说,他们正忙美芸姐的事,焦头烂额的。”
“好。”苏炜柔声答应。
……
周夏度日如年,看着佑佑和卷卷每天无忧无虑地玩耍,禁不住羡慕。
她巴不得自己像佑佑那样,什么都不懂,吃一块小蛋糕,玩一个新鲜玩具,甚至只是和卷卷在院子里绕着圈圈互相追逐,就能笑得咯咯的。
梅雨声和秦楚他们为了妈妈的事奔波,周夏敏锐地发现梅雨声眉心因着忧虑而印上浅浅的皱纹,她却无能为力,什么忙都帮不上。
她的心每时每刻都在煎熬。
不敢多向梅雨声询问,她知道即便询问也问不出什么,反而担心梅雨声以为她在催促。
事情看似那么清楚明白地摆在那里,她能指望的就是妈妈的刑期能够判的少一点,能有多少呢?她不敢想。
连睡眠都成了奢侈,一睡着就会陷入噩梦的纠缠中,她的身体向无尽的深渊里坠落,能清晰感受到失重感带给她的恐慌。
经常大口喘着气,满头冷汗醒过来,再也不敢合眼。
她瞳孔的血丝像蜘蛛网一样,眼底的青紫逐渐蔓延,脸颊泛起类似青瓷的冷调光泽。
梅雨声给她的安抚越来越失去了效力,就像常吃的一味药,慢慢有了抗药性。
她贪恋梅雨声怀中的温暖和安全,却又不敢太多奢求,怕自己沉溺其中,一旦形成了习惯,失去时会有加倍的痛楚。
唯一能依靠的妈妈身陷囹圄,而她却置身事外,仿佛事不关己一样。
周夏沿着墙边溜到门口,怕被人看到问她去哪里,她不愿意费劲编织谎言。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很想出去呼吸一下清冷的空气,她渴望冰冷的北风穿过胸腔带来的,如同刀锋划过的痛楚。
刻意只穿了件呢子外套,香芋紫,今年的流行色,梅雨声前几天给她买的,还配了米色针织裙和雪地靴,时尚又亮眼。
周夏第一次穿这么漂亮的衣服,第一次走在街上成为路人的焦点。
如果没有曝出周强死亡案件,这个新年,她应该过得非常惬意吧。
她不免对渣爹又生出了一缕怨恨,死了也不让她们母女安宁。他一辈子对不起她们,为什么就不能安静地去死,放她们一条生路呢?
周夏不知道自己怎么溜出了家门,走到街上被风一吹,透骨的冷,神志却异常清明。
路上行人脚步匆匆,购物的,走亲访友的,都有明确的目标,和她漫无目的的闲散步子格格不入,仿佛生活在不同的时空。
周夏目光追随着他们,观察他们的神态,他们虽然匆忙,脸上却是欢快轻松的,这又和她截然不同。
看得眼睛发酸,她低下头盯着路面,忽然很想知道妈妈的案情到底进展到什么地步了,她心底始终有一缕恐惧的冰线,万一被判死刑……
不!
周夏使劲摇了摇脑袋,摒弃掉这个可怕的念头。
对了,这两天秦湛没过来,他在为妈妈的案件奔波,还是又接手了别的案子?
他怎么能接手别的案子呢?妈妈的事还没个结论!
周夏疾步冲到马路边上,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坐到车里,却一时说不出要去哪里。
司机师傅很耐心,微笑提醒道:“去商场还是发廊还是哪里?在哪条路上?”
周夏凝神想了想,不确定地说出一个名字:“嘉誉律师事务所。”
幸亏这位司机师傅知道位置,车子启动的同时,周夏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