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靴子踩在少爷的手指上，用力地碾了几下。
“说！”
指骨“咔嚓”一声断裂，倒在地上的人忍不住剧痛，大喊道：“是……是荣国公世子！指挥使大人让我来的！”
颜衿一怔，视线往下，停在肖辞攥紧她手腕的修长手指上。
他要想杀她，多的是下手的机会，没必要绕这么大一个弯。
所以想杀她的人，绝不会是肖辞，那位少爷在撒谎。
身侧围过来的徐小满和花楹听见这话也跟着愣了愣。
徐小满到处看了几眼，忽而眼珠子一定，目光落在面前泛着黑光的匕首上。
捡起一看，惊呼道：“哥，这把匕首有毒！”
刚说完，往颜衿站着的方向挪了几步，走近小声解释：“别信他的话，我哥不是那样的人。”
颜衿低头，又看了眼被牢牢攥着的手腕，微微颔首：“比起一个不知底细的陌生人，我更愿意相信你们。”
肖辞握着她手腕的指尖微微动了一下。
身后少女向来神情寡淡，谎话连篇，有时候拒人于千里之外，有时候又难得热情一回，甚至动不动就抛出几句假话。
至于她是真冷淡还是假热情，如今是无人知晓的。
但此刻，她的嗓音听起来很是动人，他有些相信她说的就是真话。
“啊———”
地上人的痛呼声唤回了他的深思。
肖辞晃了晃脑袋，甩掉心中的异样，居高临下问：“你的意思是指使你的人是肖辞？”
地上人想也没想，一口咬定：“对，就是他！”
“什么时候的事？”
“就几个时辰前，他命令我们跟踪乘月茶苑的云雁姑娘，寻个机会杀了她！”
肖辞听到“命令”二字，神色豁然一凛，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忽而一把夺过徐小满握着的匕首，蹲下身，刀锋抵着少爷的皮肤。
只要轻微一动，利刃便会割破皮肉。
肖辞沉声问：“还记得他长什么样？”
少爷抖着声音回：“他蒙着脸，我没能看清相貌。不过此人长得不算太高，身形稍壮。对了，他身上还有一股兰花的气味。”
难道是他们？
肖辞神情凶狠，一手扯起他衣角，逼问：“你们和国公府是什么关系？为何要杀云雁？”
那位少爷面色巨变：“我……”
就在此刻，数支利箭从暗处飞射而出，狠狠从他后背扎进去，鲜血顺着箭头滴答滴答往下淌。
少爷的话戛然而止。
余下的几个小厮亦是一样，转眼间被刺穿胸膛，当场死了。
“还有杀手！”肖辞神情微凛，侧身躲避斜飞而来的箭矢。
一把将地上的徐小满扯起，又不忘掩护身后的颜衿与花楹往后退。
与此同时，手中匕首直飞出去，在空中与对方投射过来的箭头相撞。
“呲———”
匕首落地，撞停了冲向自己的箭尖。
霎那间，四面风声顿起。
长街两旁店铺上悬挂的灯笼晃了好一会，有几盏应声灭了，这片街道瞬间变暗。
数十个身形高大的黑影从临近的翘檐上一跃而下，分立左右，团团将四人围住。
里头走出了一个蒙着脸的黑衣人，身上的杀戮气息很重，似乎还有淡淡的血腥气飘来。
他提剑一挥，语气狠戾：“杀！一个活口都不留！”
其余黑衣人听到命令，纷纷拔剑出鞘。
短短一瞬间，肖辞面色骤变，杀气扑面而来。
如果此刻只有他一人，不必担心，但……
他下意识看向颜衿：“跟着徐小满找地方躲好，别出来。”
话落，直接飞身跃出，横挡在他们面前。
一旁的徐小满仿佛对这个过程轻车熟路，听见吩咐，着急之下顺手扯上花楹躲到街道旁边的摊贩铺子后面，只敢露出半个脑袋窥伺面前的动静。
才刚躲好，发现颜衿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依旧傻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徐小满咬了咬牙，冒险抱头跑了出去，唤道：“颜姑娘快来这里———”
颜衿抿了抿唇，抬脚跑了过去，但目光依旧落在不远处以一挡数十人攻击的黑衣青年身上。
数把长剑映着冷月的影子，寒如蚀骨的冰锥，重重斜劈向黑衣青年。
然而，此刻的他连武器都没有，只能空手接下他们每一记下了死手的剑招。
徐小满看着这一幕，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捶了几拳。
除了五年前那一次，这几年他哥什么时候碰到过这么明目张胆的刺杀。
眼见数十把长剑攻击不断，轮番偷袭肖辞的后背，徐小满捏了一大把冷汗。
一张圆脸皱得五官扭曲，忍不住喊出了声：“哥，小心背后！”
“他们看起来很厉害，剑不离手，肖指挥使没有武器能打得过吗？”花楹担心地问。
徐小满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高手，竟然能在肖辞手上活这么久，也没能让他有夺剑的机会。
哪怕此刻肖辞神情淡定，应付自如，他也隐隐察觉不安。
不过对于二人的担心，颜衿是丝毫没有表现在脸上。
相反，她一心留意着这群杀手。
若说方才的几个杀手是冲自己来的，那么这群人显然不是。
光是刚刚那几下不偏不倚，轻易穿透人心的箭矢，便可知他们绝非寻常的家丁或者护卫，更大可能是不可多见且训练有素的高手。
对付她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冲着肖辞来的，而且还是早有预谋的刺杀。
他堂堂锦衣卫指挥使，荣国公世子，身份高贵，想巴结的人比比皆是。
好端端的，为何偏偏不走寻常路，相反惹上杀身之祸？
颜衿皱眉。
黑衣头子可是放下狠话，声称一个不留。
凭肖辞的身手，对付这些杀手绰绰有余。
她担心的是他们几人会令他分心，从而拖累他。
想到这里，为了速战速决，颜衿眸子一转，下意识摸向平日里挂在腰间的钱袋子。
下一刻，心却突然凉了半截。
她竟然为了证明清白没有带任何身外之物。
“把钱袋子给我。”
这一刻，颜衿语气冷硬，根本不容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