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辞默了好一会。
本来一双极其漂亮的眸子此刻却寒冷如冰,让人窥不见其所思所想。
他看向董嘉柔,眸中一点温度都无:“到她了。”
董嘉柔脸色一下子垮掉,咋咋唬唬地死命挣扎,可实际一点伤害都没有。
毫无疑问,她被粗暴地锁在了刑椅上。
锦衣卫丝毫不怜香惜玉,用力一把将她嘴上的黑布条扯下。
董嘉柔痛得大呼:“好你个肖辞,还真敢动我!”
肖辞无言。
握着小刀慢慢走到她跟前,对着空气比划了一下。
他道:“画押吧!”
锦衣卫早已将供词拟好,其上罪行累累,一条不漏。
董嘉柔瞥了一眼供词,又将目光移至一旁修长清瘦的身影上。
俊美非凡的年轻官宦,无论何时何地,都是引人注目的存在。
然而此刻在她眼中,却如同人间活阎王,狱中生死判官。
她冷汗涔涔地挣扎:“我乃户部侍郎的千金,太后是我姑奶奶,我不认你能奈我何?”
肖辞不耐烦地回了一句:“给你时间签字画押。十声后没看到,后果自负。”
一点余地都没留的话语落下。
早在一旁急得汗如雨下的周挺颓然地搓着双手,想开口劝几句,又不敢冒风险。
忍了又忍,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下去,大步向前劝道。
“肖指挥使还望三思而行!太后可是她的姑奶奶,此举无疑是把她老人家得罪个透,到时候怕是荣国公世子的身份也庇护不了你。”
肖辞无言,只静静地看向他,眸色深不可测。
默了好一会,薄唇轻启,冷而慢地道了一句:“荣国公世子?我还不稀罕。”
周挺身形一僵,不可置信地盯着身穿飞鱼服的青年。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怕死……
只是,可别连累到他才好。
徐小满见局面僵持不下,十分有眼力见地站在他哥这边,大声地喊了出来。
“十———”
清脆又带点懵懂,天真又无邪的声音落下,偌大的诏狱顿时静了静。
无人敢接话。
只听他又道:“九———”
“八———”
“数什么数,我是不会签字的,你们这是屈打成招!”
“我要见父亲,我要见太后,我要告发你们!”董嘉柔怒道。
没人理她。
“七———”
“六———”
“徐少爷,这里不是你该胡闹的地方,赶紧停下来!”周挺着急地劝道。
徐小满不为所动,依旧淡淡地数着。
“五———”
“四———”
“三———”
“肖辞,我是绝不会签字的,你要是敢对我用刑,太后知道了绝不会放过你的!”
“二———”
“你不敢对我用刑!你肯定不敢对我用刑!”
“一———”
最后一声落地的同时,一把尖而锋利的小刀精准无误地插在她的肩膀上。
鲜血蔓延开来。
董嘉柔蓦然一痛,大声地哭嚷着:“你……你……啊!”
“我说过了……”肖辞狠狠地将深入骨头的小刀拔了出来,“机会就这么一次。”
“带下去,严刑逼供!只要不把她弄死,哪个舒服上哪个!”
此刻,他的声音极其冷漠,宛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人类该有的同情、怜惜、宽和……全都看不见。
最后撂下一句:“除非她画押!”
看到这一幕,周挺面色剧变,不敢再袖手旁观。
咬了咬牙,走上前将人拦住,喊道:“肖指挥使不妥!她毕竟是……”
他话还没说完,便见肖辞一张脸黑沉如墨,看向自己的眼神阴冷,血红,潜藏着腾腾杀意。
青年面无表情地道:“你是大晋的锦衣卫,是清查百官的锦衣卫,是惩奸除恶的锦衣卫,是扬善布义的锦衣卫……”
说着说着,又嗤了一声:“而不是像今日这样,沦为董文旭的走狗……”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丢下一句:“好自为之。”
一席话,说得周挺脸面尽失。
他愤愤不平地将要为童嘉柔求情的话咽了回去,不情不愿地退开了一条道。
一旁的锦衣卫鄙夷地剜了几眼周挺,随即上前将董嘉柔架住,头也不回地将她押往最下层,最阴森可怖的刑房……
黏糊糊又幽暗的走道上,偶尔爬过几只专以腐肉为食的老鼠,发出嘶嘶的声音。
董嘉柔定睛看去,入目是被吃剩的半个老鼠头和半截人的脚趾。
沿途是浑身上下沾满血污,带着镣铐枷锁的刑犯。
他们匍匐在地,活得连牲畜都不如。
再往里看,是层出不穷的刑具……
忽然脑中闪过方才车夫的一幕,双腿不自觉地软了下去,身下还淌出了一汪不明液体。
她不想受刑……
她不要受刑……
认罪了又如何……
她的姑奶奶是太后,她的父亲是侍郎……
他们一定会保她的……
对……
他们会保她的!
想到这,挣扎着回头喊:“我签……我签……”
站在原地,一步也未曾挪动的肖辞唇角闪过一抹不屑。
连眼都未抬,只拂了拂衣袖,吩咐下去后背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