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梨知道,世子一向欣赏有才气之人。
而这个人又刚好是他未来的妻子。
可想而知,世子日后会有多喜欢这位夫人。
原本幼梨一直期盼世子有个善良宽和的妻子。
这样自己以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可现在,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开心。
是一点都不开心!
内心一直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不要,她不要接受!
幼梨几乎要抓烂手里的绢帕。
那汹涌而来的,几乎要将她溺毙在潮水里情绪,让幼梨喘不过气来。
可是她又很清楚。
她目前只是一个通房。
她连难过的权利都没有。
她必须要为主子高兴……
可是幼梨此时,一点都不高兴。
她很想哭。
世子……很快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了。
幼梨一旦有了这样的意识,便一发不可收拾。
她第一次这样痛恨自己的出身。
连成为世子的唯一都做不到。
她微微垂下头,牙关咬紧。
沉默的情绪,就在溃败的边缘。
她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
幼梨,你可以的!
一定要守住自己的心!
她沉默地走出了书房,去陪小鹦鹉。
可是她的难过,连嘟嘟都看出来了,嘟嘟尖着嗓门喊,“不要难过,不要难过……”
幼梨就差捂住它的嘴,“你不要乱说,我没有难过。”
“难过,难过……”嘟嘟煽动翅膀,飞一边去,嘴巴还在喋喋不休。
幼梨的心事就这样被嘟嘟喧诸于口,又急又气,可不能让世子和二姑娘知道。
可是她又无法控制自己此时的情绪,她不断在脑海中回想世子方才对未来妻子的欣赏。
那样有才情的女子,才是世子最般配的伴侣。
而她,只是一个通房。
一个最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的下人!
幼梨清楚,要不了不多久,世子便能将她抛诸脑后。
她将长长久久在后宅,默默注视着世子与他的正妻和和美美,生儿育女,繁衍子嗣。
幼梨在沉默的空气里撕烂了她手中的绢帕。
她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嫉妒。
嫉妒正在摧毁她的底线。
善恶,就在一念之间。
世子走了进来,轻唤了一声,“阿梨……”
幼梨此时背对着他,没有回头,只是假装往鹦鹉站杆上放食物,来掩饰自己此刻心中的异样。
世子走到她身后,双手搭在她肩上,“我娶妻之事,既是无法避免的,那我自然是要挑一个仁善宽厚、知书达理的正室,将来也能对你好……”
幼梨闭了闭眼,她又如何不知世子对自己的用心良苦。
她相信,世子现在对自己是真心的。
可是她,至少目前而言,真的无法接受世子喜欢上别人。
光想想,就连呼吸都会疼痛。
幼梨觉得,自己实在太狭隘了。
别说通房了,就算是正室,也得乖乖给夫君安排小妾,以显示自己作为正室的大度之心。
因为妒忌,便是犯了七出之条。
所以此时的幼梨,很茫然。
内心喧嚣的占有欲,和世俗的伦理道德,在进行着激烈的交锋。
但面对世子,她不能任性。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顺从。
幼梨回过身,沉默地拥住了世子。
至少,那位夫人仁厚,将来自己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至少这样,也就够了!
第二天,世子去了尚书府听课。
在没有放榜之前,世子还真就不能完全放松。
幼梨则是去了食鼎楼,回头世子来接她。
幼梨在楼上的雅间听掌柜的汇报活动情况,她就坐在临窗的位置,一边喝茶一边听。
如今对幼梨来说。
好好做生意,好好赚钱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至于世子何时娶妻,何时纳妾,她都不想再关注。
她不想浪费时间在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上。
只有把握能把握的事情,才能叫她安心。
正听着汇报,幼梨突然看见楼下人来人往处,有一穿着深蓝色道袍的女道士被两名男子纠缠调戏。
幼梨当即便让徐掌柜找人去帮忙。
徐掌柜立刻喊了跑堂的去把那些人赶跑。
那女道士听说是食鼎楼的女东家让人来给她帮忙的,便要亲自来给幼梨道谢。
秋霜下楼领了人上来。
女道姑向幼梨道谢。
此时幼梨笑道:“这位师傅,我便是上回在白云观帮你捡了猫的,你可还记得?”
女道士讶异,仔细瞧了瞧幼梨,随即笑道:“记得,姑娘貌美如花,让人一见难忘。”
幼梨瞧着对方成熟稳重,应该比自己大一些,便说:“姐姐过奖了,姐姐的好模样,也是让我记忆深刻。”
幼梨请女道士入座,给她倒茶,“因你一身道袍,还有你的模样,我一眼便认出了你,上次匆匆一见,还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可能都是因为喜欢小动物,幼梨对这女道姑还是蛮有好感的。
女道姑放下身上的包袱,坐下介绍起自己来,“我俗名苏锦婳,现在也只是个俗家弟子……”
幼梨又问:“你唤我幼梨便好,那敢问苏姐姐,可有家人,如何长住白云观?”
苏锦婳叹气一声,喝了口茶水。
幼梨见她似有难言之隐,便不再多问。
秋霜送来了糕点,一一摆放好,然后退身出去。
苏锦婳留意到幼梨左右边的账册和算盘,不由道:“恕我冒昧,我听闻你是永安侯府世子的……竟不曾想,你还帮着管理这间食楼?”
幼梨弯唇道:“我虽是通房,却蒙世子抬爱,让我打理这间酒楼,小有成绩,便一直管着。”
苏锦婳听幼梨大大方方说起自己通房身份,倒让苏锦婳不知如何回应了。
“苏姐姐可是嫌我身份低微?”幼梨笑着问。
苏锦婳忙摇头,“你既如此坦诚,我也不瞒你说,其实我本是歌女,后来给人当了小妾,因不能被主母所容,日常百般刁难,主君便将我暂且安置在白云观,一待就待了半年……”
这回轮到幼梨吃惊了。
难怪啊……
初次见苏锦婳时,便觉得苏锦婳模样动人,不是一般的道姑。
都是同病相怜之人。
幼梨邀请苏锦婳在食鼎楼吃饭,“你吃了饭,我回头让人雇辆马车送你回白云观,毕竟孤身一人的弱女子,独自在外犹恐不安全。”
苏锦婳对幼梨的帮助十分感动,不禁红了眼眶,“你我并无深交,你竟这样处处帮助我,我都不知该如何谢你……”
幼梨说道:“何谈言谢,不过举手之劳,你为小妾,再过不久,我便也要成为主家的小妾,说来,咱们的命运是一样的……”
苏锦婳微微讶异,“怎么,顾世子是要娶妻了?”
幼梨点头,“那人你也见过,上回在白云观,出言帮助我的紫衣姑娘,也是文国公府的嫡女,知书达理,有咏雪之慧,与我家世子十分般配,等科举之事尘埃落定,便是要定亲完婚了……”
苏锦婳的面容瞬间凝重起来。
幼梨见对方面色有异,便奇怪问道:“可是有不妥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