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魔尊大人……”
听到熟悉但虚弱的声音，楚澜蹙眉回头望去。
莫无双半跪在她身后，胸前正中一剑，长剑贯穿了他的胸背，握剑之人正是柳善渊。
只不过柳善渊的状况比莫无双更糟糕，全身被魔气侵袭发黑，双眼不甘地圆睁着，人已经断气了。
渡劫境界之人过招，一招便足矣。
楚澜心中起了微微的波澜，原来从她身边掠过之人是莫无双。
刚刚她劈下那一剑后，便已经跌落成凡人，要是没有莫无双替她挡住了柳善渊这一剑，现在死的人就是她了。
楚澜不知道莫无双替自己挡下这一剑是何意，毕竟在莫无双眼里，她应该只是他的一枚重要棋子罢了。
只不过这枚棋子不那么听话，最后不仅没有帮他实现称霸中州的心愿，甚至与莫无双的愿望一直在背道而驰。
楚澜勾了勾唇，语气冰冷，“莫无双，你知我是何人，我亦知你。你该不会以为，只要你付出生命的代价，我就会原谅你了吧？”
莫无双看着楚澜冷淡的眉眼，忽然笑着摇了摇头。
“我莫无双，此生所言所行，无论是非对错，从未违背过自己的意志，自问也算一生洒脱。
无非是所求不同，观念不同，魔尊大人，我从未觉得我有什么错处，更不需要任何人的原谅。
只是……你是我筹谋多年才换来一命之人，这世间若是真有一人取你性命，也只有我有资格杀你！
我若不杀你，那别人不许动你分毫。”
莫无双气息渐渐急促起来，一边说话一边吐出了许多血沫。
楚澜看着原来芝兰玉树，鞋不沾尘有着轻微洁癖的莫无双，此时跪在尘土之中，无力地任由胸口涌出来的血液弄脏一身月白色的衣袍。
哪怕她已经凡人之躯，楚澜也能看出来，莫无双这次是真的油尽灯枯了。
她闭了闭眼，对着呆愣在一旁的大彪道，“给莫长老伤口处包扎一下，换身干净的衣服吧，他爱干净。”
大彪一愣，有点不明白的楚澜的用意。
这人眼看着不行了，回天乏术，此时还止血做什么。
不过大彪对楚澜说的话不敢怠慢，旋即掐诀念咒，为莫无双包扎伤口，并用法术让他的衣服变得干净如初。
莫无双喘着粗气看着，当大彪一切做完时，虽然他的胸口还在渗血，但是大彪给他裹了好几层的纱布，血液一时半会人不会渗透出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月白色衣袍上，一丝尘土与血污都没有，干净得如同刚来到这个世界的稚子。
莫无双满意地笑了笑，好看的眉眼弯成月牙，仿佛又变成了那个矜贵的公子，没有了之前的偏执狠厉。
“魔尊大人，虽然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是……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日后，只你喜欢之事，便好。”
他看着楚澜，眼中流光溢彩，第一次对这个世界放下了所有的算计与防备，坦诚与真挚一览无遗。
说完这句话后，莫无双感觉一阵疲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殚精竭虑了几千年的光阴，终于，可以休息了。
“莫长老，莫无双……”正当莫无双头脑混混沌沌之际，耳边似乎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只是那声音不像平时在他身边环绕时嘻嘻怪笑，变得有些悲伤沉静。
莫无双吃力地问，“小，小魔怪？”
“嘻嘻，嘻嘻，莫无双，无论你去哪儿，我都追随你。”
莫无双用力撑开眼帘，费劲地转动了一下眼球，并没有看到四周有小魔怪的身影。
并且小魔怪的每一句话，不像是从外界传来，更像是从脑海中传来。
“你……如何一直追随我？”
“嘻嘻，嘻嘻，莫无双，你在，我便在，你走，我便散。”
莫无双霎时间念头通明，像是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似的，无奈一笑：
“原来，你是我的欲念所化，你便是我，我便是你。
难怪，难怪我总看不清你的模样，却又对你觉得熟悉和信任。
往日里我总是以为你是为我打算，说出了我心底最想做，但是又不愿说出口的选择，谁知，我一直是在被我心底潜藏的欲念驱使，才做下的这种种决定。”
莫无双还想对楚澜说什么，可是他感觉他已经没了任何力气，双眼沉沉合上，耳边若有若无地传来小魔怪的笑声，“嘻嘻，同去同归，同去同归。”
楚澜看到莫无双闭上了双眼，一口气散出去没再吸回，心中便知道这个陪着她走了很长一段路，亦师亦友亦敌的莫无双，在此世是彻底完成了他的路途。
“走好。”楚澜默默低语。
希望来世他能投胎当个一觉睡到饭熟时的普通人，别再为虚名所累。
“神，神女，那我们现在该做些什么？”
大彪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
从他收到召集令，与悠宁谷之人汇合，再赶来阵眼处，不过大半日的功夫。
原先这里人山人海，剑拔弩张，可是眨眼间，唯留下满地狼烟，一片寂寂，和寥寥几十人。
这几十人中除了那边有个抱着一具枯骨，眼都快哭瞎的年轻男子外，就只有楚澜和悠宁谷之人了。
楚澜眉宇间也有了倦色，“你们现在想去哪儿便去哪儿，上下仙界任何一处都可以，我相信很快‘魔族’这个称号便会在时间消失，那时候你们便真正自由了，去过你们想过的生活，弥补当年想做却不能做的遗憾。”
“那，神女你呢？”大彪神色一慌，楚澜这意思是要他们原地解散？
从此再无“魔族”，是不是他们也不会再有如今天这般，能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了？
楚澜摆了摆手，目光看向广阔的苍穹却没有焦点。
“我已经是个凡人，不是什么神女了。我从小便入了拥月宗，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即是命运推动，也是我个人选择使然，这修真一路，于我而言，能有今日，不失为一个圆满的结局。
我既然已经是凡人，那么，我便也该去过我的凡人生活了。”
她话音刚落，却看见悠宁谷众人，纷纷跪倒，“神女，请您飞升！”
楚澜一愣，“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