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逆转的太快,王掌柜一家目瞪口呆,几个受伤的伙计看方青牛的眼神也满是畏惧,
这小子平时不显山露水,竟然藏了这么一手拳脚功夫,看起来比那两个凶神恶煞的贼人还要强上不少,
“王叔,就把他们送官吧,一应损失报官赔偿”方青牛朝着还没回过神来的王越说道,
“报官...啊对对...报官报官”王越正要往外走,
“慢!先别报官”钱老大这时候也从惊慌中恢复出来,毕竟是混迹黑道多年的人物,见识和胆气总要远强于寻常人,
“怎么?还想试试别的手段?”方青牛以为他还要尽力一搏,就朝钱老大抬了抬手,
“少侠误会了,钱某人虽然不怎么开眼,但也知道自己实力不济,只是想单独与少侠谈谈,如果谈的不妥再报官处置不迟,我也没得二话。”
方青牛也不怕对方使诈,如果能免掉每年的讹诈,对于王家来说那是再好不过的了,也算他对沁儿一家的报答。
“王叔,且慢报官,我和姓钱的上二楼雅间聊聊再作打算不迟。”
方青牛出手救了花溪居上下,他开口王越哪有不听从的道理,况且亲眼见识了他的手段,自然都把他当成主心骨了,再也不是那个可以随口呼喝的阿牛了。
二楼雅间里,两人相对而坐,钱老大对着这个少年,眼里再也没有半点轻视,
“说吧,想与我谈什么”方青牛显得很轻松,
见身边没有旁人,钱老大姿态更低了,朝方青牛起身拱手说道,
“在下全名钱大海,今日败在公子手下也是心服口服,我自从被总堂派到此镇也有十多年了,倒从没听说过还有公子你这样的少年英雄,输的不冤,一点都不冤呐!”
“我一个异乡人,你又怎么会认识,还有别叫我公子,我爹娘务农出身,当不起这两个字。”见钱大海姿态摆的很低,且对败给他完全不放在心上,方青牛顿时生出些许好感,对方虽然干的是打架收租的勾当,但倒是个直爽义气的性格,比弯弯绕绕的腐儒要对他胃口多了。
“公子父母都是务农出身?哦不不,小友,小友”,
也许是觉得对方怎么称呼都不恰当,方青牛索性也不隐瞒自己的姓名,
“我叫方青牛,你就叫我本名吧。”
“是是,方小友名字取得质朴,听名字就知道和我钱大海一样是直率义气的人”钱大海这马屁拍的倒是不错,不过他是真没想到这个实力出众的少年,竟然是毫无背景的庄汉人家出身,如果真如他所言,那以这个年纪能稳压他二境大成的实力,这少年当真是天赋异禀。
“方小友,今日咱们俩也是不打不相识,既然这酒肆是小友安身的地方,那么本堂肯定要一力维护,今年的租费也就免交了,这样的安排小友你看妥当吗?”钱大海笑嘻嘻的看向方青牛,但求对方接受到自己的善意。
“妥当?妥个屁,你打不过我给我免租,居然还说的像恩赐一样,你要是这么谈那就别谈了,楼下打一架送官去...”
“唉...别别别,小友你误会了,误会了”钱大海以为自己善意免租能博对方个好脸色,没想到方青牛压根不吃他这套,转念一想也对啊,这少年怕是以为他单打独斗赢了自己从此就能免了租费吧。
想到这里,钱大海明白了,这个少年毕竟年轻,社会阅历尚浅,虽然自身武学造诣不错但并不知道帮派势力这一套规矩和玩法,他决定花点时间给这个少年把厉害关节说说清楚。
“小友莫不是以为我钱大海打不过你,以后这花溪居就能免了一应租费和年礼?”
“那不然呢?只要我在这儿一日,你们便别想讹人钱财!”
“哈哈哈,小友你年纪还是浅了,这苦荷镇几十家铺子,势力分布早有划分,身后的关系又盘根错节,这么说吧,你这酒肆今日就是不给我交租,也得给其他帮派交租,你个人实力再强,在帮派势力面前也依然无足轻重,况且大小势力都有自己的核心战力,你一个人再强也难与众人为敌的,只要我愿意,每日派十几个弟兄来你这酒肆站门,恐怕要不了一个月这里都得关张歇业,所以,不是我自以为是,只要总堂愿意可以有一百种方法让王越乖乖把租费送到总堂门前。”
“倒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但今日毕竟是我赢了你,如果只是免了今年的租,我也确实没什么好跟你谈的,不如就送官法办吧,至于以后你要是再来寻衅,只要我在一定见一次打一次!”
“呃...这”钱大海被这楞头小子弄没辙了,平时对付老江湖的说辞放在这小子身上却不灵了,让他也是一阵头疼,总不能真的让总堂送银子去官府捞他吧,败给一个来路不明的少年,他这个分堂堂主也不用干了。
“小友,不是我不肯把今后的租费都免了,只是这样的事情只有总堂堂主才能定的下来,我一个分堂能免你今年的租费已经尽力,这些缺额我还得去别家找补呢!”
看钱大海焦急的样子不像撒谎,不过方青牛也不想和他掰扯,转身就要出门报官去。
“慢!”钱大海一个跨步拉住方青牛的胳膊“小友慢点再走”,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总堂免去此店未来数十年租费,且不让其他势力插足本店。”
“说来听听”方青牛背身嘴角微翘,就等钱大海说这句话了,
“不瞒小友,我只是总堂设在本镇的一个分堂堂主,论起来总堂和其他几个强势分堂都远胜我们,因此多年来人微言轻不被重视,不过今日遇到了小友实在是天降机遇,自去年起总堂就传令各堂口搜罗江湖高手扩充实力,小友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实力,如果愿意加入本门当一个客卿,我有十足把握求堂主从此免了花溪居的年敬。”
“你口中的堂口就是上次哄骗我去的拙什么馆?”方青牛对于江湖势力一直比较陌生,主要也是没有正经师傅教导的缘故,因此钱大海说的这些让他觉得很新鲜。
“哈哈,小友有所不知,这拙意馆的牌子就是糊弄人的,道上的朋友都知道,我们是焦州四大帮派的‘仁义堂’!”钱大海说这句话的时候胸挺的老高,毕竟本州四大江湖势力的声威足以让他自傲了。
“仁义堂?!”方青牛大声确认,
“没错,就是仁义堂,如假包换,小兄弟不必惊讶!”
“哦~~没听说过......”
“&*%*#”
钱大海心里骂了一遍,看来这小子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钱大海有求于方青牛,他分堂堂主的位子岌岌可危,如果此时能给总堂引荐一名少年高手,这大功一件兴许能让他坐稳堂口的位子。
钱大海把焦州四大江湖帮派给方青牛一一说了,
分别是焦州城的百胜镖局、骆家,漕运出身的漕帮,以及后起之秀仁义堂,四大帮的总堂都在焦州城,但又各有不同。
百胜镖局是焦州传统豪强,百年镖局生意可谓黑白两道通吃,门下镖师高手众多,说是镖局实际生意早已超过押镖的武行范畴,门下的各色产业在焦州地界上可以说混的是如鱼得水。
焦州骆家从发家至今已传四代,传言是官府在江湖上的眼线,常做一些官府不便出面的营生,也藏了诸多的官商利益,因此骆家在整个焦州生意开展的很顺利,少有官府阻力。
而漕帮是百年前焦州码头的脚夫所创,仗着人手众多且都是社会底层,做事风格非常狠辣,敢打敢杀,这百余年的发展逐渐成为整个焦州江湖的一方霸主,靠着漕运枢纽的便利,门下常做些贩运走私的勾当,在焦州各镇也都有分舵经营灰产。
剩下后起的仁义堂,钱大海倒也说话实在,单论实力和传承仁义堂是四方势力中最弱的,建立不过四十年历任两位堂主,发家晚所以只能蚕食三大帮吃剩的产业,也正是靠着什么钱都赚的思路,从村镇收缴敬银供应焦州城总堂,才勉强支撑总堂在州府的运转,说起来要与另外三家一争长短,对眼下的仁义堂来说实力尚显不足。
方青牛听得津津有味,他对江湖势力原本就知之甚少,这钱大海性格直爽话多,刚好补了他的认知盲区。
眼见方青牛不说话,钱大海以为他心怀顾虑,不肯接他的邀请,赶忙补充道,
“小友不必担心,做本门的客卿并不需要像其他门内弟子一样做收租要账的粗活儿,总堂主如今求贤若渴,客卿的位置在门内十分优待,除了可免租费,每月还有例银可拿,分堂的一般弟子都可调用差遣,总堂非重大任务不会搬请客卿出手,平时非常自由。”
“门内有武学招式可学吗?”方青牛对别的兴趣不大,半年后就要参加比试,抚云掌和担水步这样的登云正统招式肯定是不能施展的,谋求一些实用的江湖武学确实是他此时最迫切的需要。
“有有有,寻常的武学招式总堂自然是网罗了不少的,比如刚才黑子用的黑虎拳就是其一,不过这招式对于小友你来说就有些容易了,大可以到时候入总堂翻阅更厉害的功法。”
......
不多时,两人从二楼下来,
王掌柜和伙计们还是神情戒备的看押着黑汉子和瘦高个子两人,
“王叔,谈好了”方青牛朝几个伙计摆摆手道“放他们走吧,酒肆的租费从此就免了!”
方青牛大展神威后,王掌柜和夫人对他是千恩万谢,他们实在没想到自己好心收留的少年竟然成了救命的英雄,不待方青牛开口王夫人就把柴房的卧榻收拾了,硬是推着青牛搬进了最敞亮的客房,晚上沁儿更是乐呵呵的亲自下厨,店里的伙计们围坐一桌给青牛祝酒庆功。
“王叔,婶子,沁儿,还有各位兄长,承蒙大家对我的关照,青牛不胜感激,先敬大家一杯”说罢杯中酒一饮而尽,
“今日有一事要告诉大家”环视了一圈,方青牛郑重说道“青牛要离开此地了”,
“什么?阿牛你要去哪儿”“呆子你怎么...”大家满脸惊讶,才习惯被他保护就说要走,众人心里像失了保障一样空落落的,
“我原本来此地就是暂住,有幸被王叔收留,现在有件重要的事要去做,所以不得不与大家暂别,半年后我还会回来的,钱大海答应我了,这租费以后没人敢来收了,如果胆敢违背我定然不会坐视不理的。”
“呆子,谁要你逞英雄了,要走便走,以后别来找我,哼”沁儿别过头去,哭着跑出了门,在场的谁还不明白,这小姑娘对方青牛动了真心了。
第二天清早,挎着包袱穿街走巷来到东街,方青牛敲开了拙意馆的门,
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被他一顿暴揍的黑汉子,不过这个凶神恶煞的黑子今天却反常的和气,
“嘿嘿嘿,方公子请,我这就去叫老大”黑乎乎的大脸笑起来真叫一个吓人,就像半夜梦里黑无常朝人龇牙一般,
客厅稍坐了片刻,钱大海赶忙小跑过来,见面就是一个拱手,
“方兄弟,你可来了”也不叫小友那么生分了,张口就是平辈相称,没有一点年长者的架子,
“马车已经备好了,兄弟要是愿意,我即刻就送兄弟去总堂拜见堂主,酒肆那边我已经关照过了,黑子和杆子会帮忙看着,任谁敢去那儿惹事,我几十号兄弟都不会放过他。”
“钱大哥客气了,我赴约而来也希望仁义堂尊信守约,你我能够合作愉快”钱大海的脾气还是很对方青牛胃口的,虽然这个人是黑帮做派,但比起他县考时见的那些道貌岸然的官府老爷,这样的江湖人士不可谓不光明磊落。
“咯吱,咯吱”两架打着拙意馆旗号的马车驶往焦州府城,如果仔细看的话,织锦的三角旗在阳光下隐约反射出“仁义”二字的暗纹。
苦荷镇距离焦州府城不算远,一百五十里的官道马车两天就到了,
距离入城检查站两里外,方青牛就远远看到了焦州城的全貌,与其说是州城,不如说是山城来的更贴切,
不同于他去过的锦州城城高墙厚,焦州城不是平原建城,而是盘山而建,整座山城地势错落,一眼看去让人震撼于这造城之人的奇思妙想,
正因为充分利用了山势的陡峭,所以这外围的城墙实际并不需要太高就能达到依险御敌的作用,再加上山脉盘错,整座山城扼守入境要冲,这座焦州城也就成了整个吴越国仅次于王都浔昌的坚城要塞,号称可挡雄兵十万。
也许正是因为焦州城是扼守国门的重要州府的缘故,守城府兵对入城之人的盘查也相当严格,花了些许等候的时间才配发了入城许可,入城后钱大海催促马车夫直往城东的总堂大院去了。
弯了十几个路口,马车停在一座偏冷的大宅门口,大门紧闭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钱大海熟门熟路的走到侧门前,对着铜环轻叩了五声“嗵...嗵嗵嗵...嗵”,节奏规律似乎是有暗语,
门内只静默了一息,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客人寻错地方了吧,此处无主,荒废多年了。”
“荒宅故友,稍坐便走!”钱大海一字一顿清晰答道,
“敢问阁下,何方故友?”
“登云山下,拙意老钱”
一通暗语接上,门内苍老的声音立刻就变了,浑厚而低沉“钱堂主,请!”
开了侧门,鱼贯而出四个玄青色劲装的粗壮汉子,马车上下查看了一遍无误后留下钱、方二人,其余往别处带走了。
“方兄弟,请随我来!”
方青牛前后看的明白,这地方肯定就是仁义堂总堂所在了,也不犹豫,先钱大海一步就跨进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