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先生说完规则,遂将入围的78名少年分为四队,人数不整因此两队各多一人,叫到名字的少年逐一上前穿戴负重,再从院内四角登梯上墙,
方青牛和胖子看着院墙上的少年个个都面露紧张,到底会比成什么样子,他们都很好奇。
“第二轮第一场,准备”季先生站在场中,
“开始!”一声炸响震的少年们一激灵,似乎开始两字就在耳边喊出一般,
“季先生功力深厚啊”一旁的薛参将恭维道。
第一场的四个少年实力不俗,其中一个蓝衣少年最显眼,发令声一响就窜了出去,双手展开平衡身形,双腿快步小跑向前人追去,只半圈就赶上了第一人,蓝衣少年一个起身飞踢直接将前人打落院墙,墙下早有考场武士接应这才没有受伤。
有了淘汰的第一个人,追逐的节奏更快更紧张了,
也不知道是脚底打滑还是过于紧张,很快第二名淘汰者就产生了,只不过这次是自己慌乱间失去平衡摔落下去的,
一圈跑完只剩下两人,蓝衣少年此时也有些气力不接,
对手是个穿粗布衣服看起来出自平民之家的少年,只见这其貌不扬的布衣少年步伐稳健毫不减速,
虽然身法上没有蓝衣少年飘逸,但每一步都扎实有力,全然不顾他人的追赶。
“这孩子不错,毅力坚定、心性沉稳,看步伐和耐力,往日应该不少努力,家境虽苦但却利于修行,相比豪门子弟更多几分心无旁骛。”季先生在场下微笑点头道,这话也是说给王县令和薛参将听得。
果然,随着赛到后程,原本冲劲十足的蓝衣少年明显后继乏力,
最近时已经接近布衣少年十丈距离,眼看着再快一点就能将他淘汰了,
但随着赛到第三圈时局势发生了逆转,布衣少年始终维持均匀步速,此时显出极大优势,双方的距离在反向拉大,
蓝衣少年看着获胜的希望越发渺茫,信念和体力终于都撑不住了,举手示意放弃考核,双腿一软向墙下的武士栽倒下去,这第一场比试就以这样的方式收官了。
接下来是第二场、第三场......
然而后面的比试却没有了第一场的看点,比较惹人注目的还是薛长卿,
但不知为什么他的对手竟然意外的弱,当他接连三脚将对手踢下墙头且面露不屑后,场下的季先生反倒眉头微皱,看了一眼王县令和薛参将,两人神色间似有些被人抓住把柄的尴尬。
待到方青牛上场,手脚负重共40斤站上墙头,他才感觉原来站在高处竟然是这样的舒畅,
高墙原本隔开了考场与外面的交流,但站上来才发现墙外竟然聚集了很多围观的百姓,远远的鼓掌助威。
“不必紧张,这负重已经习惯了,就当是往返后山的训练罢了,控制好速度靠后程持久来取胜吧”,
深吸了几口气,耳边一声令响,本组四个少年同时开跑。
方青牛想的很清楚,前半程保存体力不急于淘汰对手,
最终的胜负是剩下的两人决定的,过早的发力也只是帮他人做嫁衣,
直到四人中已有两人被淘汰,方青牛才逐渐发力,这个策略他在场下时与胖子就已经商议定了,
果然,经过四圈追逐,对手终于体力不支,被方青牛绕行一圈健步逮住,平和的结束了这场比试。
康福顺则赢得很艰苦,他运气不错被分在最后一组仅有三人参与比试,对手还是两个姑娘,但即便如此康胖子直跑到第七圈才勉强获胜,还是对方姑娘忍不住先报了弃权才赢的,墙外看热闹的百姓纷纷议论,
“哪家的胖小子,跑起来和俺们家老母猪似的,舌头拖那么老长...”
方青牛直看的摇头,简直不想再看胖子那个死样。
“第二轮考核结束,78人参考,20人晋级终考,念到名字的走到本县身前来”说话的是本场主考王县令,
“俞大海、薛松、薛长卿、蒋仁杰、裘飞燕、方青牛、纪敏、李楠、康福顺、齐九川.......”
晋级的二十名少男少女们走上前去自觉地以薛长卿为中心站成一排,方青牛和康胖子虽然刻意远远的站在角落,但还是逃不过薛家公子的眼神杀,目露寒光狠狠瞪了两人一眼。
王县令看起来心情不错,这群少年只要培养得当未来必定是崇西县的佼佼者,如果有幸出一两个镇海公一般的国之重臣,说起来他也是选拔有功之人。
王县令已经从心里内定了几个晋级人选了,薛公的孙子长卿以及薛家旁支薛松一定是要入选的,
其余几个本县的高门贵族子弟也少不了占几个名额,剩下的就看几个平民孩子的实力了,
为此,他早已授意下人调整了考试分组,这也是各县主考不成文的规矩,
吴王立下的“无分贵贱,平等选拔”的初衷,真的落到实处还是会变为“门阀优先,不足之数施于平民择优选拔”,
不过对平民之家来说,总归还是保留了一线鱼跃龙门的机会。
“接下来是考校你们格斗功夫的时候,叫到名字的两人到场中央拳脚较量,不可使用兵器护具,点到即止不得下杀手,一方认输或被摔出场外者判为出局,胜出的10人即为本次县考的胜者,本县将上报州府有司择日放榜,你们可听清楚了?”王县令简要把终考的规则说了一遍,
“听清楚了!”少年们齐声道,纷纷摩拳擦掌环视身边的人,这其中就有自己的对手。
王县令说完规则,示意仆从将院内收拾出来,腾出中间的比斗场地,一炷香后开始较量。
“青牛,这打架我不如你,一会儿如果碰上厉害的,我可就认输了,能连过两关我阿爷已经要半夜笑醒了,我可不想缺胳膊少腿回去”康胖子把方青牛拉到一边嘀咕道,临阵退缩确实是他的风格。
就在考生们做最后准备的时候,薛长卿朝一名场边管事耳语了几句,动作很隐蔽,
不一会儿,薛参将在王县令耳边附语,王县令表情露出不可查的一丝诧异,随后便收起了表情。
“好了,终考开始,刚刚我们已按照你们首轮、二轮的表现,将实力相近者分为一组进行较量,我现在宣读一下”
“第一场,俞大海对李楠”
“第二场,裘飞燕对齐九川”
“第三场,蒋仁杰对纪敏”
........
“第九场,薛松对康福顺”
“第十场,薛长卿对方青牛”
主考官王县令宣读了对阵安排,少年们纷纷寻找人群中的对手,上下打量着对方评估自己的胜算。
却不知,院后一个十几岁的青年仆役小声嘀咕“县老爷又是如何知道他们实力相仿的”,
一旁扫地的老头啐了一口“你小子太天真了,老头子我在这扫了十几年地,哪有什么公平可言,无非是谁家的权势大选谁,县老爷心里明镜似的。”
“德叔,这话又怎么说?”年轻的仆役好奇的问道。
“你看这对阵分组就很讲究,薛家公子的对手都是没有跟脚的平民小子,姓蒋的少年和姓裘的姑娘都是崇西县的望族,对手自然也是实力弱的,那个俞大海虽是个穷小子,但第二轮比试走运被登云府的特使看上了,所以看似公平的选拔实际早已内定了人选,如无意外则十之七八是高门显贵子弟中榜,余下的寒门之子捡那剩下的两三个名额罢了。”
红日西垂,锦江城内的商贩走卒此时都陆续收摊回去了,但县考的院门外此时还围着不少焦急候考的人,能闯入第三轮的少年们,此时距离龙门一跃只差击倒眼前最后的对手了,因此尽管比斗禁用兵器护具,但少年们都用尽所学手段以求一朝扬名。
“掌灯”院内管事点亮四周早已备好的油灯,看着最后一场比试双方相对而立,正是第十场薛家公子长卿和方青牛的收官之战。
“不管你薛家有多大势力,今日我也绝不饶你!”
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玄色劲装的薛家公子,此时的方青牛像吃人的凶兽,双眼赤红的要喷出火,浑身颤抖不止,凑近一点能听得到牙齿间咔咔作响。
“哈哈哈,怎么,想陪你那废物兄弟的话可以跪下求我,本少爷心情好给你个痛快!”
说罢转头看向场边医官正在施救的康福顺,就在上一场,康胖子只一个照面就被薛松的铁山靠撞飞出去,两人实力悬殊,康胖子正要开口弃权,薛松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制住了胖子的喉咙讲不出话,薛松照着倒地的胖子一连十几拳,直到胖子满脸是血失去意识,监考才终止比赛。
在场的谁都看出来这不是一场胜负之争,而是为杀伤对手故意为之,再晚一步康胖子就可能毙命当场。
方青牛原以为是薛松杀红眼的一场意外,但薛松下场的时候朝薛长卿微微点头示意的小动作被方青牛看的清楚,他才意识到从始至终都是这个薛家公子的算计。
方青牛第一次感受到这世界的恶意,豪门子弟可以操纵考试,可以杀伤平民,可以打着公平选拔之名肆无忌惮的践踏规则底线。
“什么狗屁的县考,全是给你这样的腌臜纨绔搭台唱戏,今日我便是不入这登云府,也要为我兄弟讨个公道。”
“第十场,薛长卿对阵方青牛,开始”
方青牛像一头着火的公牛直冲向薛长卿,他爹平日里对他的训练都是力量、耐力和抗击打能力,用他爹的话说,
“劲气流的本质是开发身体潜力,修体为先,招式次之”,
因此直到来锦江府之前,方孝仁只教了他一套入门招式“擒拿手”,
虽然是入门,但在吴越军中是实用性极高的武学,招式简洁不花哨,是奔着战场搏杀一招制敌去的。
薛长卿见这疯子直冲过来反倒有些慌张,从来没见过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提气一个轻身闪开,反手砸向方青牛后脑,
方青牛硬生生扭转身子双拳护住面门硬接了一拳,也不管发麻的双手继续朝薛长卿挥拳冲去,主打一个贴身搏命,
他在唯一的擒拿招式上花了大量时间,所以招式虽然简单但运用醇熟得法,
每每和薛长青双拳相交的时候,总是陡然翻腕,五指成爪、缠腕、分指一套下来险些废了薛长卿的一只手,
惊的场边王县令和薛参将一身冷汗。
薛长卿自负在境界和招式上胜过方青牛,但近身拼命不是他一个世家公子所长,
急于迅速放倒这个傻子,但无论他砸方青牛多少拳,
对方要么硬接、要么用身体硬扛,然后黑黝黝的拳头以伤换伤打回来。
两人缠斗了半炷香时间没分得出胜负,薛长卿束发散乱也没了翩翩公子的风范,
不过方青牛更惨,硬吃了薛长卿略带内劲之力的几拳让他气血翻涌的厉害,
“噗”的一口淤血喷在了黄沙地里。
“李玥儿,我要定了,她今天出了这个院门就回不去,想必此时已经在我府上了,哈哈哈哈”,
薛长卿没这么狼狈过,虽然表面上看没方青牛这样的外伤,但也结结实实受了几次重击,
再加上自己炼体还不到家,过早透支内劲,此时经脉内息创伤很重,不得不故作掩饰,用言语刺激方青牛,换得片刻的调息时间。
方青牛哪知道对方的这些个心思,一听玥儿被这畜生用下三滥手段抓了去,心思更乱了,
胖子重伤不醒,玥儿泪水入注的样子,此刻都如同重拳一样哐哐打在他的心上,
“你说,怎么样可以救我兄弟,放我妹妹,我都答应”,
捏紧的拳头慢慢放下,“对不起,爹”方青牛低头浑身颤抖,他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薛长卿也不顾身边一众人的目光,狂笑不止,
“本公子给你个机会,你弃权吧”,
片刻的沉默,又似乎过了好久,只见方青牛低垂的手缓缓举起,声音透着战栗,
“我...弃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