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淞说完静了下来，等了一会儿，他微微起身：“我去倒杯水，要不要喝点什么？”
“啊？”佟昭懵了下，还没从他话题的转移下反应过来。
单淞浅笑着弯腰问：“果汁？咖啡？茶或者白开水？”
“……果汁吧。”佟昭稀里糊涂地选了一个。
就见单淞“嗯”了声，直起身去旁边的岛台旁，视线绕了一圈后打开冰箱。
冰箱里有现成的果汁，被单淞忽略，他拿了些水果洗，趁着这段时间正好让佟昭自己再好好思考一下。
佟昭已经回过身，圆乎乎的后脑勺上还支着一撮颇有反骨的头发，与他乖巧的形象截然不同但依旧可爱。
单淞垂眸，修长的手指感受着水流的冲刷，眼眸渐渐柔和下来。
另一边，佟昭整个人往沙发里缩了缩，抱住弯折至胸口的腿，将下巴搁在膝盖，感受着如鼓槌般的心跳，他目光落在虚空，出神地想着刚刚单淞的话。
他诧异自己对单淞的提议居然没生出半点不情愿，甚至隐约为单淞眼里透露出的情愫，以及为自己考虑这么多的用心感到欣喜。
反感是肯定不反感的，但相处试试至少是要有点感情的吧，单淞这么说是喜欢他的意思吗？
那他现在犹豫难道是他对单淞也衍生出感激以外的感情了？
佟昭心乱如麻，这才几天啊，算上订婚才见了两面，喜欢哪有这么快的。
或许吊桥效应造成的错觉？
如果是这样，那现在什么都没发生，你心跳个什么劲啊？佟昭怒捶这不争气的心脏，不愿意拒绝很难吗？拒绝了单淞也会帮你，还是说你是有什么别的念头？
佟昭感觉脑子里好像有两个声音在叽叽喳喳地吵着。
其中一个语气循循善诱：单淞这条件，主动跟你说还不答应你在想什么？就算不喜欢，你演一演，凭单淞的人品能一辈子对你好！
另一个愤怒反驳：你就是看上了人家的条件，就帮了个丁大点的忙，难不成你还要凭着这个缠着人家一辈子！恩将仇报！
第一个声音不满：说了是相处，人家都愿意你矫情什么，感情总会培养出的，懂？而且试试相处，又不是干什么坏事对单淞不利，有必要这么斤斤计较吗？
紧接着另一个鄙夷道：谁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当初不也是抱着目的去救人的，如今还想再来这套吗？这可是结婚！要过一辈子的！你难道想让你的资助人一辈子和一个不爱他的人生活吗？
第一个声音又开始大声嚷嚷：结婚怎么了？就算不试着相处，现在的情况也得结婚，而且单淞也没说喜欢你，他只说试试，你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不愿意，爱不爱的，哪那么多废话？
另一个偃旗息鼓，只忿忿丢下一句：我看你还是想利用他。
第一个不甘示弱：话不投机半句多！
“……对哦，他只说试试来着，我这么纠结做什么？”佟昭喃喃，话是这么说，但他紧锁的眉却没松懈半分。
好像陷入了某种执拗的一定要得出一个答案的思维里，用仅能自己听到的声音质问自己：“到底是利用还是喜欢？”
佟昭几乎逐帧逐句地分析自己与单淞相处时自己的反应，像演戏时将自己的反应分割成不同的慢镜头去精雕细琢，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好像确实是对单淞有些过分依赖了。
小时候跟家人相处的回忆早已淡去，这些年也没什么朋友，佟昭分不清这种依赖出自何处，但只要看到他都有一种浓浓的安全感，见面以来单淞说的每句话他都没怀疑过，甚至打算全力支持单淞复仇。
利用的话，应该做不到这种程度吧？
那就还是喜欢。
可是为什么呢？真的只见了几面就能喜欢上一个人吗？他还没了解单淞很多，只看外在这些，果然他的感情还是不纯粹的吧……
“来，喝果汁。”
单淞捧着两杯鲜榨橙汁和一碟子草莓芒果的水果拼盘走了过来。
佟昭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抬头看单淞，人已经重新坐回沙发了，正举着杯子示意他。
佟昭愣了下，他想的太出神都没听见榨汁机的声音，接过杯子，抿了一口，恍惚道：“谢谢。”
单淞扬起一边眉梢看着他，但佟昭没在状态，没反应的过来。
单淞失笑，摇摇头，起身蹲在佟昭面前，胳膊撑在佟昭腿侧，说了句玩笑话：“别这么纠结，不愿意可以直接说的，我不会报复你的。”
见佟昭不说话，他换了语气柔声问：“是因为为难说不出拒绝的话吗？”
佟昭摇摇头。
“那就不需要纠结，我们相处着，若是你没感觉就说出来，我不会过界。”
佟昭沉默。
“是有别的顾虑？”
佟昭点头。
“怎么还成小哑巴了？”单淞去捏佟昭的脸，顺势将他的脸抬起来与他对视，语气难以掩饰地带了些命令意味：“跟我说说。”
憋了半天，佟昭偏过视线：“我觉得还是不要了吧。”
拒绝沟通的模样让单淞收起笑意。
两人似对峙般面对面了一会儿，单淞看见佟昭眼角沁出了一点水光。
单淞叹了口气：“不是说是朋友，朋友间总该要沟通的，你觉得呢？”
良久，佟昭转过头，眼眶都染上了红：“……我觉得我对你的感情不纯粹。”
单淞罕见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啊？”
佟昭闭眼有种破罐子破摔的视死如归的感觉，深吸一口气说：“我是因为你有钱人好还能帮我拍电影才喜欢你的！”
单淞愣了一会儿，脑子里“叮”的一声，突然就想通了佟昭刚刚在犹豫什么。随即猛地低头，弯腰抵在沙发上，竭力压抑后还是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佟昭眼睛紧闭不敢看人，隐约听到几声笑出的气音，这才小心翼翼睁开眼，就看到这人预料之外的反应，有些懵。
单淞很久没笑成这样过，他还以为是什么大难题给这小孩纠结成这样，居然是这种原因。
怎么能这么可爱？
“单淞？”佟昭等得久了，还是小声叫了一声。
单淞直起身，俯身双手撑在佟昭两侧，坦言道：“我对你的感情也不太纯粹，我第一次见面就觉得你好看，若是不好看我都不一定会给你联系方式，如今想和你试试也是因为贪图你美色。”
“这样会觉得公平一点吗？”单淞笑着问。
佟昭睫毛颤了颤，咽了口唾沫，脸上是单纯的困惑：“那你是喜欢我吗？”
单淞点头，坦诚道：“喜欢。”
“因为好看就可以喜欢吗？”佟昭又追问。
单淞突然想到他之前提到说秦家威胁他的事，什么情况下才会用外婆家的邻居进行威胁？这小孩十几岁学都没上就出来打工，又从未提过父母的事，看来佟昭的经历未必比他强到哪里去。
单淞伸手轻轻拉住佟昭的手，耐心解释道：“因为任何原因都可以喜欢，然后随着时间越来越了解对方就会加深或者减少喜欢，再然后就会爱上或者分开。”
“每个人都是从不纯粹到纯粹的，我现在就是有一点喜欢你，但还没到特别喜欢，所以你也不用纠结这个。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觉得我人好，我现在暂时也没办法帮你拍电影，至于有钱，我现在的钱都是周家的，就我个人的资产，估计有很多人都跟我一样有钱，这样你觉得你还喜欢我吗？”
佟昭下意识点头：“……喜欢。”顿了顿又补充：“有一点。”
“那现在你要和我试试吗？”
佟昭犹豫了下，重重点头：“要！”
单淞拍拍他的小脑袋：“好，那我们慢慢了解，以后我们多给对方讲些自己的事，不要自己瞎纠结了，知道吗？”
“知道了。”
佟昭后知后觉有点不好意思，掩饰似的喝了几大口果汁，用杯子挡住了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