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压力给到王中树了。
说实话，他在当这个沙石厂经理之前也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而已。
心思是有那么点，可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却并不多。
他看似年纪大了程大业几圈，但实际上他在程大业眼里单纯得如同白纸，心里的那点小九九被程大业这只老狐狸看得是一清二楚。
尤其是被程大业这么一催，就更是有点不敢报价了。
看上去完全乱了方寸。
心里原本准备好了的那些说辞，也都变成了一团浆糊。
“这可咋办呢？我到底该报啥价？”
于是王中树开启了复杂的心理斗争。
他原本以为在这个小娃娃面前，他能够毫无压力的把报价开到十万，但现在看来完全不敢啊！
看对方的这种态度，好像还真就是不在乎几万块钱拿出来玩玩儿。
关键是他还很懂行。
自己这万一一个报价不好，人家直接抬屁股就走，回去上课去了，他就只能喊天了。
这好不容易来了这么个买家，加之那闫娃儿又急着想用钱。
可是这价格若是报低了，那岂不是自己又赚不了多少，这事儿他搞了这么久，原本计划至少赚个几万块，这也就算发家致富了。
但现在……
殊不知王中树的这些表现却全都落入了坐在对面的程大业眼里。
刚才看似他说还要赶着回去上课那句话有点多余，但实际上一点都不多余，因为他就是想通过这句话去侧面烘托出一种氛围。
那就是这个沙石厂我买与不买都可以，不过就是玩玩儿而已。
说实话。
就连王中树现在复杂的心理斗争其实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可惜王中树并不知道。
这让程大业甚至有一种降维打击的感觉。
因为根本就不在一个级别上。
倒是一旁一直旁观的李守田看出了一些门道，不过他很清楚这个时候就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心理博弈了。
所以一句话也没说。
保持沉默才是他现在最应该做的。
但这并不影响他对程大业的欣赏又多了几分。
这小子如此冷静沉着，一点都不像是个新手，小小年纪谈生意就像模像样，以后一定是个人才。
见王中树迟迟不开口，程大业便又在恰当的时机提醒的说道：“王经理，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这俗话说谈生意谈生意咱们得谈才行嘛，不管怎么样，你先报个价出来我听听，不合适咱们再谈嘛，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估计对方是真被自己的架势给唬住了，程大业又把态度稍微软和了一下，表达出了自己想要埋场的诚意。
至少要让对方明白，自己是真的想买不是来搞着玩儿的。
如此透出诚意。
王中树不但不会放松，反而内心还会变的更加谨慎。
因为他害怕流失了他这个优质客户。
俗话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要是他这个诚心想要买的优质客户走了，估计以后这事儿就更难办了。
这一刻。
王中树真是把患得患失这个词语演绎的淋漓尽致。
“嗯，小老板，那这样吧，我看你也是诚心想要买，那我也就不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价格了，一口价八万怎么样？”
王中树狠狠一咬牙说道。
看似在内心下了某种很大的决心一样。
“哈哈！”
程大业闻言只是哈哈的笑了起来，并不说话。
他明白这种谈生意肯定不会一帆风顺的，双方都要相互拉扯一阵，才能逐渐接近最后的买卖价格。
不可能一步到位。
所以他这也算是熬一熬对方，让对方琢磨不透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足足过了好几秒，程大业才开口说道：“看来王经理的诚意不太够啊，既然如此，那要不你再回去好好考虑考虑。”
程大业说完，直接摸起手机做势就要起身。
“唉唉，小老板，你先别着急嘛！”
但王中树却明显是有点急了，顿时就开口说道。
他毕竟只是个农民出身。
哪有那么沉的住气。
程大业身形一滞，抬头面露微笑的看着他。
似乎在等待下文。
压力瞬间再次回到了他这边。
实际上，闫东阳也知道自己沙石厂的现状，所以给他报出的最低价格是在五万块钱。
他现在想要价那么高，纯粹是自己想多赚一笔外快。
当然这也是闫东阳表了态的，说只要他能卖出去，他最后只要五万块钱，多余的全都归他。
毕竟人嘛，你不跟他许诺好处，谁会跟你这么玩命的干啊！
不过闫东阳是想尽快拿到钱去办事情，去活动活动，争取看看自己的事情能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给了他时间限制的。
最多一个月之内卖出去，如果卖不出去，他就另外找人。
所以王中树能不急吗？
再说啦，这段时间他又不是没卖过，这个行当是真不咋样啊！
愿意干的人很少。
所以想了想，王中树就再次一拍桌子说道：“小老板，我看你也是诚心想要的样子，那这样，我就替我们老板做错了，块钱给你了。”
他心想，自己这一次让价这么多，这小老板应该觉得很有诚意了吧！
而且如果这个价格能够成交的话，他也还有块钱可以赚，虽然没有达到预期的两三万，但已经很好了。
“嗯！”
程大业闻言果然是点了点头。
实际上座沙石厂站在他的角度，八万块钱能够拿下来都简直不亏，现在价钱居然开到了六万五。
他表面自然是要露出一些满意的。
知道现在这事儿可以谈了。
而对方的底价大概在什么位置，他内心也大概有底了。
“现在倒是可以谈一谈了！”
程大业说着又递过去了一支烟说道。
“小老板，我想你是不是误会了我的意思？”
但王中树却并没有去接烟，而是这样问道。
“哦，王经理的意思是？”
程大业问道。
“六万五已经是最后的底价了，这个价钱真的已经没法再谈了，这也是我们闫老板给出的最后底价，如果低于这个价格那就真的没办法了。”
王中树一脸真诚的说道。
但可惜他的演技似乎并不过关，从他那飘忽不定的眼神就可以看出来，他根本就是在说谎。
“哦，是吗？”
程大业一点都不慌，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的收回了那支烟点上，抽了一口看着王中树。
过了好几秒才开口说道：“王经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厂子里的欠账估计都有一万多块吧？”
这句话一出，王中树瞬间一愣。
厂子里面的账目都是他在经手，最近厂子里面的生意不太行，闫老板已经拖欠了他们这些工人好几个月的工资，零零总总加起来还真是一万多块。
可是那些账目都是锁在抽屉里的，平时都是他在保管。
这小子是怎么知道的？
真是神了！
程大业也不着急，等王中树稍微消化了一下自己说话的内容，他才又继续说道：“如果我接手了这个厂子，那这些账目不就是归我了吗？这难道不应该折算在这个报价之内吗？”
王中树瞬间就不说话了。
因为的确没有哪个老板愿意，买一个厂子过来，还没开始就得还债，但这又是不可逃避的问题。
程大业又给王中树递了一根烟过去。
这次他接了。
然后程大业就一笑说道：“王经理，不着急，生意嘛，慢慢谈，咱们现在来聊点儿题外话。这厂子卖了之后，你打算干什么啊？”
这个突然的变化把王中树搞懵了，一旁的李守田也懵了。
这不正聊着生意吗？
咋突然说这个？
“我啊，还能干啥，我就一个老实农民，没了这厂子之后，就只能老老实实回家种地去咯！”
王中树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一笑回答道。
不过这一问一答，倒是把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哈哈，王经理你这就谦虚了，我看你也是个能干人，根本就不像是愿意回家种地的人啊，再说啦，谁说这厂子卖了他就不存在了啊，厂子易主，那还不得需要工人和管理人才吗？照我说啊，你这经理就干得很不错嘛，如果这厂子我真替我叔叔拿下了，这经理我肯定还得用你。”
程大业哈哈一笑说道。
“哎哟，小老板你这真是太看得起我了呀！”
王中树赶紧赔笑道。
内心在这时却对面前这个年轻得不像话的老板不自觉的就亲近了几分，有了几分好感。
毕竟人嘛，谁不喜欢欣赏自己的人！
不过这种变化，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不是看得起你，而是你能力摆在这里嘛！”
程大业继续吹捧道。
“哈哈哈哈！”
王中树那个乐得。
几人又天南海北的闲聊了一会儿，节奏全掌握在了程大业手里。
这时他才又冷不丁的突然说道：“王经理，这个厂子呢我是诚心想要买的，这样吧，我出一个报价，至于成与不成你自己考虑一下。”
说完程大业直接伸出了五根手指，连续比了两下。
“五万五，啊这，这个也太低了，小老板，你看还……”
王中树瞬间面露难色。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看程大业就已经起身站了起来。
“那行，你先考虑考虑吧！”
程大业说了一句，转身就走。
反正现在急的又不是他，他很清楚王中树会怎样选择。
“啊，这，老李……”
见程大业真的就要走了，王中树只好看向了一旁的李守田。
“大业，要不再坐下来谈谈！”
李守田赶紧走过去拦住程大业说道。
“没事，让王经理好好考虑考虑，我还要赶着回去上课呢！”
但程大业却轻描淡写的说道。
根本不再给王中树还价的机会，明确的表达出了自己的观点。
这就是最后的底价。
王中树这会儿脑袋飞速的运转着，权衡着利弊。
考虑到各种因素，最后又想到了这位小老板可能接下来还会用自己，自己又不用失业了。
并且五万五自己也还能赚到五千块。
五千块钱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了，就当落个啥不如捡个啥了，还能在小老板这里留个好印象。
于是把心一横，说道：“行，小老板，五万五就五万五，不过这事儿我还得跟闫老板知会一声。”
程大业当然知道他这只是故意这么说的，不过是为了保住自己的颜面，撇清自己抬价的事实。
但他也没拆穿他。
只是一点头说道：“行！”
“那我最晚下午通知你，到时候咱们就签合同，完成手续。”
王中树说道。
“没问题！”
程大业说完，直接就从兜儿里抽出了两千块大团结，递给王中树说道：“来，王经理，这两千块是定金。”
“哎哟，你这小老板还真会做生意啊！”
王中树接过钱，立马脸上就笑开了花。
就连李守田也都竖起了大拇指。
“那我给小老板打个收条！”
王中树说道。
“不用！”
但程大业却是一摆手说道：“王经理，我信得过你的人品，以后我们可能还要经常打交道呢！再说啦，这不还有李叔在的吗！”
“哈哈哈哈！”
三人同时笑了起来。
随即。
他们就各自散去，各忙各的去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