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沈归甯被一阵铃声吵醒。
耳边响个不停,像催命符一般。
她被迫睁开眼睛,迷迷糊糊从床上坐起来,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待看清来电显示,整个人瞬间清醒。
舅父打来的,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电话一接通,那边的怒火便从听筒里烧了过来。
沈宏林劈头盖脸地质问:“沈归甯,你和二公子是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惹恼他?周家现在要和我们取消合作!”
“我……”沈归甯喉咙发紧,“他昨晚要轻薄我,我才踢了他一脚。”
沈宏林不想听她解释,言语间尽是指责:“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得罪他,你现在就给我回来,我带你去周家登门致歉!”
强制、命令的口吻压得沈归甯心口发堵,“舅父,不是我的错,我不要给他道歉。”
沈宏林越发火大,“你懂点事行不行?公司现在还指着这个合作案翻身!”
沈归甯沉默,委屈抑制不住地上涌,“懂事”这两个字从记事起就一直伴随她到现在,就像一个撕不掉的标签,牢牢束缚住她。
身边所有人都告诉她,舅父舅母对她有恩,她要听话、顺从,她也的确是这么做的,从小到大尽量不给他们添麻烦。
可如今,她连自己要嫁什么样的人都没有选择权,为了公司利益,难道就要用她下半辈子的幸福去换吗?
不,她不想。
“我不会给他道歉的,我也不会嫁给这种人。”
这是沈归甯第一次明目张胆地反抗,她深知这话会惹得舅父大发雷霆,趁他发难前先把电话挂了。
二十一年来头一遭叛逆,虽然不知道之后会面对什么,但起码此刻,她为自己勇敢了一次。
另一端的沈宏林被气得不轻,手机摔在桌上,怒不可遏,“好好好!翅膀硬了!我看你能犟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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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说变就变,阴雨绵绵,乌云笼罩。
连着几夜睡眠不好,沈归甯脸色略显憔悴,出门前戴了个口罩,打车前往舞团。
一个小时前接到袁老师的电话,喊她去救场。
今天整个舞剧院被资方包场,接待贵宾,点名要看《浮光》。
这支古典舞难度系数极高,目前团里只有首席舞蹈演员纪诗晗会跳,不巧,中午她突发急性肠胃炎被送往医院,团里一时没有可以替代她的人。
无奈之下编导袁老师才想到沈归甯,小姑娘虽然阅历尚浅,但足够有天分,旁人若想学到这支舞的精髓少说也要三年五载,而她只需短短一年,当真是老天赏饭吃,当然,也归功于她自身的努力。
年轻一辈中,她是第二个能将《浮光》演绎出彩的人,其他人即便会跳也少了灵气。
沈归甯还不是团里的正式成员,刚念完大三,舞团早已替她预留好了名额,就等她大四实习过来报到。
剧院门口,西装革履打扮的男人带几名下属站在长毯前等候。
不多时,一辆车牌连号9的库里南驶来,缓慢刹停。
车门打开,中年男人上前招呼,恭敬将贵客请进去。
后台还处在慌乱的准备工作中。
由于开场舞换成压轴舞,后面的演出顺序被打乱,大家都有些手忙脚乱。
团长面色匆匆赶到化妆室询问:“Stella来了没?”
“还没,我催催。”回话的女生拿出手机打电话。
下雨天路上堵车,沈归甯紧赶慢赶,终于在两点半抵达。
一来便被妆造师推进更衣室,“快点换好衣服出来化妆,今天就靠你了归甯!”
团长再三叮嘱:“Stella,这场演出很重要,千万千万不能搞砸!”
然越是这样说,沈归甯越紧张,害怕自己出错。
化妆时,她好奇地问:“今天来看演出的是什么人?”
妆造师执笔在她眉心画上花钿,“资方老总请的贵客,具体什么身份我也不清楚,总之团长格外重视。”
沈归甯不再过问。
四十分钟完整妆造完成。
上台前,她做好拉伸动作,放松肌肉和关节。
袁老师安慰:“别紧张,正常发挥就好,也算是一次历练。”
沈归甯轻轻点头,“我会尽力的。”
前场灯光暗下,只剩舞台中央亮起一束荧光。
一袭素色衣裳的纤细身影背对台下,等待古筝伴乐奏响。
待她转身,掩面的长袖缓缓落下,一张姣好容颜展露无遗,眉似远山含黛色,唇若樱桃映红颜。
美自是极美,但人不对。
席位上的中年男人神色凝固,压低声音问工作人员,“怎么不是纪诗晗?”
后者小声解释:“纪小姐临时生病住院了,所以只能由沈归甯小姐替代。”
中年男人眉头紧皱,纪诗晗是团里的台柱子,岂是说替代就替代,万一搞砸谁来负责?这位瞿先生可是他花好大心思再三相邀才请来的。
事已至此,眼下别无他法,只能企盼这位沈小姐不要出岔子。
最佳观众席当属第五排正中间的位置,瞿宴辞优雅倚靠座椅,神情寡淡,此前意兴阑珊,直至此刻看清台上这张脸,眸中尚且划过一道波澜,稍纵即逝,窥不见一丝情绪。
台上姑娘脚尖轻盈点地,翩跹起舞,衣裙旋转,腰肢婀娜。
手中折扇举过头顶打开,一身飘逸白衣转瞬化为赤色红裙,随旋律翩然舞动。
聚光灯下,柔情似水,星眸灵动,摇曳生姿。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用来形容她最合适不过。
这支舞要求具备极高的舞蹈技巧、身韵和表现力,动作必须精准且富有感染力,才能达到最佳美感。
显然,沈归甯做到了。
中年男人越看越满意,心收回肚子里,脸上带点谄媚地问:“不知瞿先生觉得如何?”
瞿宴辞依旧模样闲散,长指抵额,目光落在台上,淡淡评价:“雅。”
还真是惜字如金的主儿。
中年男人找到机会便继续搭话:“这位是沈家的千金沈归甯,年纪轻轻舞跳得极好,未来必定是舞蹈界的新星。”
瞿宴辞没再吭声,中年男人只好闭嘴。
音乐声停,沈归甯以一个回眸的动作收尾,鞠躬离场。
回到后台,团长一脸欣慰道:“Stella,表现很棒!”
沈归甯捋了捋黏在鬓角的碎发,“谢谢芳姐。”
紧张归紧张,她一旦上了台就不会怯场,不关注场下观众是谁,只管按照自己的节奏表演完。
团长问她:“你什么时候能来实习?团里现在正缺人。”
沈归甯弯唇,“随时可以。”
“真的假的?那我可就让人准备合同了啊!”
“嗯。”
“行,那就这样说定了,等拟好合同联系你。”
“好。”
聊完,沈归甯去更衣室换回自己的衣服,和袁老师打声招呼离开。
刚到门口倏然被人叫住:“沈小姐,留步。”
沈归甯打量面前的陌生男子,“你是?”
韩逸递给她一个小盒子,“这是我家先生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