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擦一擦头顶不存在的虚汗,回头摆弄他半死不活的男女主去了,嘴里不住念叨着“我的乖乖嘞……”
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被人连筋带皮肉削来削去的燕魏。
之前的家不能呆了,温研带着某个昏迷不醒的人下了江南,清明的天气卷着蒙蒙细雨,愁绪似雨水般绵长。
都安顿好一阵子了,燕魏还没有转醒的迹象,温研都快跟左邻右舍混熟眼了。
家家都知道她有个卧病在床的病痨子夫君,温养着,一不小心就会噶。
“女人不愁嫁的,我们柳乡都是好男娃。”
绣娘捏着细针穿线,瞅一眼又在忙活的温研低低叹气,这姑娘心实在,人也爽快,没了男人拖累会活的更自在。
王绣娘不禁好奇,她夫君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是惹得她千里迢迢求医。
“小研,你和你夫君是怎么相识的?”
“嗯……若真要说,应当是我强了他。”
温研摆弄着药材,脱口而出,眼睛却没往王绣娘这边看。
细针穿破指头挤出几滴血来,王绣娘愣在那里:“我应当是听错的,应该是抢,对是抢。”
“也不算抢吧。”温研眼底荡开抹笑意:“他半推半就来着。”
燕魏那疯子闷骚着呢。
外头春光正好,屋内也透着碎光。
燕魏手指微动,悄然红了耳,他不敢睁眼,就静静躺着,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躺就是一上午。
温研一次都没进来看他。
初醒时发现没被抛弃的喜悦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转变为恐慌。
研研还没原谅他。
燕魏悄悄红了鼻头,眼睑微颤,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
“醒了就睁眼看我。”
燕魏还沉浸在自己构想的小世界里悄摸摸心碎,突兀的女声让他很懵,却下意识听话地睁眼。
生活了这么久,他总是下意识听温研的话。
哪怕差点死一回也改不了。
“你倒是听话。”
燕魏正要转眼去看她,却被迎面来的湿帕子盖了满脸。
他茫然眨眼,正要动作又被按住,女子捏着帕子擦掉他眼尾的泪痕,用了点力,尾端无故泛红。
她擦完左边擦右边,擦完右边擦左边,从始至终,燕魏都盯着她,半点移不开眼。
“研研。”
“嗯。”
温研随口应了她一句,照顾着他是病人,刚醒来心情可能不太好。
于是给他擦拭的手停下,帕子都没移开,就这样按着帕子在他额头重重亲了一下。
“还伤心不?”
亲完后饶有兴味的低头直视他的眼,魄人的红眸又沉又暗,侵略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强势,比之更甚。
他心口突然被砸开道口子,兴奋和喜悦窜得又急又猛。
脑海有多疯狂外化成行为就有多克制。
他始终记得自己要温柔,于是收起尖锐的刺,正对着温研,慢慢翻开最柔软的一面。
与其说他在装,不如说是极度害怕失去后,进化而来的一种小心翼翼的讨好。
比如现在,他疯狂压抑自己,哪怕意识再叫嚣,探出的指尖却只会虚虚握着她衣摆,慢慢收拢,再一点点拽紧。
温研神色不明。
她知道他的不安,但是这么多世界,他从未这般不安过。
以往的逼迫套路她是一点不敢用。
信不信,她说丢弃他另找,这句话还没说完,燕魏光听前半句就心碎得拉个绳子吊死了。
真是碎碎瓷啊。
“不伤心。”
燕魏凝着温研,看她端水看她拧帕,看她不甚温柔地蹂躏自己的肌肤,看她趁着他失神的片刻又偷亲他一口,露出的得意的笑。
好鲜活。
又躺了几天,燕魏好多了,他从开始的摇着轮椅在小院里逛到现在的能扶着拐杖慢慢走上几步。
对于他这堪称医学奇迹的行为,他反应平平,还没有温研偷亲他一口来的刺激大。
燕魏撸一撸袖子,轻轻擦了擦下颌上新增的浅小牙印,一整天指尖都在上面流连。
值得一提的是,王绣娘又来帮温研晒药材了,有几次撞见院里晒太阳的燕魏。
眼睛一下直了。
她不可思议地扭动脖子,震惊看看燕魏再看看温研,默默竖起拇指。
怪不得小研会心动,对着这绝色的脸,很少有人不心动吧?
只是……
王绣娘目光下移,盯着轮椅看了几秒,目露遗憾。
她懂,美玉总是有瑕的。
直到下次她看着燕魏水灵灵站起来了!?
默默收起她微不足道的遗憾。
老天总是偏心的,她还是多心疼心疼她这颗老黄玉吧。
对于王绣娘精彩的内心活动,燕魏是一点都不清楚,他只知道研研对着她笑,他也就对着她笑。
他最近迷上了学习,当然学习的对象是温研。
反正横竖都是装,为什么不装他最喜欢的样子呢?
于是温研就发现了,燕魏更喜欢盯着她看了,有时候晚上半睡半醒间都会被他睁着的两红眸吓一跳。
尽管知道他看不见还是会下意识让他闭眼。
然后看他顺从闭眼后又会心软奖励他一个重重的亲亲。
反正两个人都被对方吃得死死的。
这天,倒霉老爹来信了。
温研皱眉丢在一旁,先翻了她亲亲娘亲写的信,这才看了温震岳的信。
温震岳最近在练书法,追求文人骚客的极致笔韵和低调张扬之气,一天天写个十几封信。
扔了怪可惜,索性打包都给她寄来。
正巧让温研见识见识老爹的笔法。
温研都没眼看。
只是这次不同,老爹没有乱糟糟写些深奥的道理,只写了五个字。
“三日内速归。”
转折处苍劲有力,看出老爹还是下了功夫的。
只是速归是何意?
让她回家吗?
家里出事了?
温研又翻了翻娘亲的信,嘘寒问暖加表达思念,以往一样的模板啊?
有种不好的预感。
温研揉一揉眉心。
老爹虽然不着调了些,但大事上还是很有分寸,看来家是得回一趟了。
“夫君,收拾收拾,我们回家成亲。”
她摇一摇燕魏的手,拉着他回屋收拾,争取早点回家。
他们来这个地方不久,算起来半月未到,可燕魏却有些舍不得了。
因为在这里,温研太纵着他了。
榻间、浴房……好多之前不准的地方都让他试了个遍。
他被惯得原形毕露,压着她做尽坏事,偶尔想起人设来又装一装。
比如现在。
“研研。”
“乖啦,今天不行,咱们明天得回家。”
温研按着衣领下附着的手,任凭他再怎么坏心思的移动都义正言辞。
燕魏只好遗憾收手,摩挲着她一截细腰缓缓闭眼。
夜很静,风声却很急。
纸窗破开的瞬间,躺着的两人同时睁眼。
有人,而且人还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