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窈这一昏迷,就到了第二日的午时才醒过来。
她睁眼时,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在脚踏那睡着的女儿,萄萄眼睫还湿漉漉的挂着眼泪,穿着昨晚的衣服没换,脚踏上铺着软垫子,她身上丝被被踢开,堆在脚边。
秦承郢昨晚最后是被三太太的人强行带回侯府的。
秦承郢留在公主府,到底身份不合。
萄萄却不想回棠宁院,不论小桃和玉兰怎么劝说都不走,又不可能把小家伙强行带走。
萄萄就趴在宿窈床边等了半夜,后来熬不住困意就倒在脚踏睡着了。
宿窈皱紧眉,想要出声,喉咙干哑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坐起身,撑起身子给萄萄提了提被子。
萄萄瞬间惊醒,看到娘亲后,瓮声瓮气喊她,“娘亲,你醒了。”
外面小桃正端着药进来,闻声加快脚步,“王妃,您可算醒了。”
宿窈面上还苍白,她指了指喉间。
小桃反应过来,连忙倒了杯温水。
甘霖入喉,宿窈这才感觉好了些。
萄萄还一脸惊惧,眼巴巴看着娘亲。
宿窈心疼摸了摸小家伙额头。
“好了,不怕了,娘亲这一觉只是睡得久。”
“下次萄萄要听玉兰和小桃的话,回去睡觉知道吗?”
萄萄擦着眼泪,“娘亲,没有下一次了。”
萄萄分得清睡觉和生病。
娘亲就是生病了。
萄萄瘪着嘴,小身板还不停抽噎着。
这时,梁嬷嬷和玉兰也进来了,一屋子的人都面露紧张看着宿窈。
宿窈听说了昨晚的事,她咳嗽两声,“不必如此看着我,我的身体我清楚,先带萄萄下去好好休息。”
萄萄不想走,黑琉璃似的目光充满依恋,一刻也不想离开宿窈。
宿窈亲了亲女儿额头,她眼神温柔,“萄萄就在隔壁屋子睡,等你醒来了,再过来找我好不好?”
萄萄这才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女儿离开,宿窈这才无力地靠在床头。
“药端来吧。”
小桃:“奴婢喂您。”
宿窈摇头,直接将那药全数饮下,外面梁嬷嬷又端来了清粥。
“王妃,先用膳吧。”
宿窈蹙紧了眉,身体重要,她强忍着恶心吃了些,就再吃不下了。
“常州那边可有消息了?”
小桃摇头,“算着路程,莫安他们应是五日前到达的,也许消息还在路上。”
那总归也就是这两日的事了。
娘那里说常州战况正常,没有大事传回就是最好的消息,让宿窈莫要着急,可她心里总免不了担忧。
今日才大年初一,王妃身体就成了这样,小桃心里难过,当初要是不回京就好了,还在北地雍州时,王妃身体没有大碍,每日也心情极好。
宿窈方才给自己把了脉,是这半月来心绪不宁加上脾虚体寒导致了旧疾复发。
不是小问题,但也没那么夸张。
她也没想到,昨晚竟然晕倒了……
没一会,梁嬷嬷又进了屋里,说是秦承郢和秦瑶光正在月亮门那,想要来看望王妃。
宿窈没见,说是免得过了病气,让那姑侄俩回去。
秦承郢听到消息后,失落地垂下头。
秦瑶光看着秦承郢,“郢哥儿,咱们走吧,等大嫂好些了咱们再去看她。”
秦承郢却一言不发往前走,路过清音苑时,他直接走了进去。
秦瑶光跟在他后面。
“你来这里做什么?”
秦承郢却坐在檐下,他嗓音很干。
“我以前对她和萄萄一点都不好。”
秦瑶光摸了摸鼻子,回想大嫂刚住在侯府的那段时间……
她点头,“确实如此。”
说完,秦瑶光觉得自己话重了,她轻咳一声,“但是大嫂已经原谅你了呀。”
秦瑶光不懂秦承郢心里的扭曲复杂。
秦承郢瞪着小姑姑,眼眶通红,“不会的,她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秦瑶光皱了皱眉,“行了,你别想了,咱们还得回去招待客人呢。”
今日初一,武安侯府旁支的族人们都要来本家过年。
小少年一脸倔强,“你去吧,我就待在这。”
秦瑶光左右看了眼,确认无人,才问道:“郢哥儿,你当真没把萄萄当做秦音颜吧?”
秦承郢当即否认,他语气紧绷,“小姑姑,你别说这种话,萄萄就是我的妹妹!”
秦瑶光哼声,“以前你可是把秦音颜当做眼珠子看的,要我说,你以前就是个瞎子。”
“眼不瞎,心瞎!”
小姑姑的话,又把秦承郢脆弱的内心打了个稀碎。
他没说话了。
他的确是个瞎子。
公主府里一派寂静,下午时,明德还来了岩晖院。
明德见到宿窈便拧紧了眉头。
“你安心养身体,常州的事不必太过担忧,敬先战事经验丰富,不会有问题。”
明德也只是这样安慰宿窈。
毕竟战场情况复杂,生死就在一瞬间。
明德心里叹了声气,“你要是没养好身体,萄萄怎么办?我这把老骨头,要是我每日带着她,我可受不住。”
宿窈强撑起一抹笑意,“娘,您放心吧,我等他回来。”
明德离开后,李光亭又来了。
李光亭就差指着宿窈骂了。
“你这具身体可是为师熬了几十个大夜救回来的,要是再不——”
说话间,李光亭正搭着宿窈手腕。
他话突然断了,眉目紧拧着,眼中古怪,他看着宿窈,“你醒来喝的药就是我昨晚写的方子?”
宿窈点头,“没错。”
见李光亭不说话,宿窈皱眉,“师父,哪里不对劲吗?”
昨晚李光亭给她把脉时,心脉情况严重,可这一醒来,竟然还离奇好转了,不仅如此,还比前一两个月还好,就像是枯木逢春,一股新生之力在她体内似的……
李光亭盯着宿窈良久,然后又摸了下宿窈头顶,耳后……
他面上越来越怪异。
宿窈忍不住道:“师父,我方才醒来时诊过一次了,应该情况没这么严重吧……”
李光亭冷笑一声,“按照你的医术,当然发现不了其中端倪。”
宿窈:“……师父,您能不能好好说话。”
李光亭抿唇,“罢了,你先休息,我明早再来,有事就差人来找我。”
宿窈嗯声,“您去吧。”
萄萄这一觉就睡到了傍晚,等她醒来时,外面都天黑了,萄萄没第一眼见到娘亲,心里着急,连忙让玉兰带她去了宿窈屋子。
见到娘亲,萄萄在她怀里赖了会。
宿窈摸着女儿小脸,“宝贝,睡醒了?”
萄萄脸上还红扑扑的,她系着石榴红的小斗篷,脖子一圈毛茸茸的。
萄萄重重点头,又去给宿窈倒了杯水。
萄萄不让玉兰帮忙,她端到宿窈面前,“娘亲,喝水。”
宿窈眉眼温润,“谢谢萄萄。”
萄萄趴在床边,“娘亲,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呀。”
萄萄是记事的年纪,每隔几日就要问一次。
宿窈轻声,“快了,很快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