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周道叙回来后,正好明德也在府上,于是四个小辈加上萄萄都去了长公主院中用饭。
府里难得这么热闹,明德今晚十分高兴。
宿白简与长宁晚膳后就走了。
周道叙夫妻俩送萄萄回了棠宁院后,又在湖边走了会。
一路上,宿窈兴致缺缺,话并不多。
周道叙:“不舒服?”
宿窈摇头,她握着周道叙的手,“我们回去吧,我困了。”
往日宿窈中午都会午睡,长宁今天来了后就闹腾了一整天。
许是白日听长宁提了一嘴教坊的事,今晚宿窈还真就梦到了教坊……
“小娘子,以你这相貌身段,比得过咱们教坊里所有姑娘。”
“你虽是带罪之身,要是把伺候男人的手段学好了,万一哪日碰上一个达官贵人,就托关系把你捞出去了呢……”
“来都来了,你就别想着逃!你是罪籍,就算逃出去了,也是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在教坊里好好待着,说不定还有你一条活路。”
“男男女女,想的不都是床上的事,你好好把这些手段学会了,就凭你这张脸都能保你荣华富贵……”
“看到里面了吗?就跟那些女子一样伺候人……”
宿窈耳边传来许多声音。
有女子悲泣哭鸣,声声泣血,还有许多杂乱打骂声……
“我没有害秦家,我是被冤枉的,那些信件根本不是我写的!”
“我没有与三皇子勾结,我要见江迟意!”
“江家公子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江姑娘,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宿窈看不清那人面貌,她想去救她,可什么都做不了。
那人被关在了教坊后的柴房里,脚上被栓了铁链,日复一日……直到有人来了。
是秦峥,最后秦峥带走了她。
宿窈是哭着醒来的。
模糊视线里,周道叙就在身边,她嗓音还带有哭腔,“敬先……”
周道叙一点点擦干她脸上眼泪,他动作很轻把人揽到怀里,耐着性子问她,“窈窈,梦到什么了?别怕。”
宿窈呢喃着,“有人被关着,我想救她,可什么都做不了。”
她已经好几次都梦到这个人了。
周道叙眼底深沉如潭,他眉间阴翳,抱着宿窈的力道收紧。
刚才宿窈哭着说过梦话。
——秦峥,你快救救她。
就这一句。
周道叙心绪不定,眉眼极黑。
怀里的人周身笼罩着恐惧害怕,周道叙吻干她面上湿意,温沉的声音落在她耳边,“窈窈,梦里都是假的,你看我,我是真的。”
宿窈眼里又钻出了眼泪,就跟擦不干净似的。
她抱紧了周道叙,心里不安。
平稳的生活似乎由此快被打破。
热烫的泪水晕湿了周道叙胸膛布料。
他大掌轻抚着宿窈瘦削的脊背,一次次安抚,怀里的人渐渐安静下来。
宿窈是哭着睡着的,眼睫还挂了泪珠。
周道叙拇指揉按着她蹙紧的眉心。
等到她彻底放松下来后,周道叙给她掖好被子,下床穿衣,他站在外间,开了窗户,寒风凛冽,似是要吹进人骨头缝里。
周道叙却没感觉似的。
冷意冲凉了周道叙心底复杂暴怒。
他甚至想现在就去侯府一剑捅死秦峥。
……
回到内室,宿窈睡得不安稳,她指尖还紧攥着周道叙枕头一角。
周道叙冷如寒冰的眼眸在见到这幕时,顿时冰消雪释,他将宿窈抱进怀里,看了她许久。
最后如若珍宝地在她发顶落下一吻。
宿窈是他的。
关于她的一切也都是他的。
荣辱与共,相互扶持,未来与宿窈走完半生的人,只会是他周道叙。
-
翌日便是初六。
宿窈昨晚没休息好,醒来比平常还晚,没想到周道叙还在岩晖院里。
宿窈听到外间的声音。
她掀开被子,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就走了出去。
周道叙正与梁嬷嬷交代些事,听到身后动静,他转身,目光定在宿窈脚上。
周道叙皱眉走近,“急什么,我又不会走。”
宿窈动了动唇,“你平常这个时候都不在府里。”
宿窈声音轻又哑,她眼尾还泛着红。
周道叙把人抱回床边,又去拿干净帕子给她擦脚。
宿窈垂着脸,眼中抑制不住的泪就掉到周道叙手背上。
他身形一顿,抬眼,见到眼前这幕,心口被密密麻麻的酸涩悔意缠紧。
“窈窈。”
宿窈立马擦着眼角,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难受的过分。
周道叙拿开她手掌,轻捏着她下巴。
二人挨得很近。
周道叙起身,把人抱到怀里,“我刚才不是凶你。”
宿窈还是垂着脸,“我不是故意的。”
周道叙后悔自己刚才语气重了,他吻着她眼皮,“窈窈,是我刚才心急了,不生气了,别委屈了。”
宿窈抬手紧紧揽住周道叙脖子。
她瓮声瓮气,“敬先,我没有生气,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周道叙揽着她,怀里的人瘦的过分。
“等明日葬礼后,我带你出去散心。”
宿窈摇头,她没说话。
周道叙盯着她眉眼,宿窈在周道叙面前不会隐藏情绪,也许试过装出若无其事,但演技不太好。
周道叙被宿窈眼中的悲伤刺痛眼睛。
他只能吻着宿窈眉心,不停唤着她,“窈窈,等到京城的事结束了,我们回漠北,回雍州。”
宿窈握着他的手,她嗓音发紧。
“敬先,我昨晚梦到了江令窈。”
周道叙眉目皱紧,他抚着宿窈面颊。
“窈窈,是意外,只是江令窈入了你的梦。”
宿窈抿紧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