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喧闹过后,堂内瞬时寂静下来。
气氛针落可闻,堂内众人脸上的笑都凝在了脸上。
秦家长辈脸上的笑都隐隐崩裂。
只见那道身影就立在明华堂外间不动,漆黑如墨的视线直直盯着长公主身边的那道倩影,他神情震动,下颌紧绷。
渐渐发红的眼眶昭示着他并不平稳的心绪。
气氛紧张,众人心中七上八下。
江莫璃掐着掌心上前,她唤了声秦峥,无人应。
江莫璃挽上秦峥手腕,低声道,“侯爷,不是她。”
秦峥仿若未闻,他拉下江莫璃的手,一步一步朝主桌而去,目光始终没移开过宿窈面容。
宿窈手里还握着秦瑶光给的花。
她打量着秦峥面容。
轮廓与周道叙有些相似,但气质大不相同,周道叙身上冷意与杀气更重。
秦峥猩红着眼,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宿窈,眼神凌冽怆然,就像宿窈做了十恶不赦的事一般。
宿窈蹙了蹙眉头,只觉这人无礼。
不过短短一段路,却仿佛被拉长了许多。
长公主沉下了脸。
等到秦峥一走近,秦瑶光先出声,童言唤着一声三哥。
秦承郢也牵着秦音颜前来,唤了声父亲。
小少年看出父亲失神,他身形微挡住宿窈,再次重声:“父亲。”
秦峥目光仍旧紧盯着宿窈。
充满压迫感的视线逼得宿窈皱了皱眉,她这几年被周道叙惯得娇气,不悦地瞪了秦峥一眼。
秦老夫人强撑着笑,声音加重,“峥儿,这是你大嫂。”
秦峥唇角微动,他脸上表情古怪,低唤了句,声音极沉,“大嫂?”
语气中有说不出的嘲讽。
宿窈抿紧唇,冷着脸道:“侯爷。”
声音一出,秦峥眼眸微动,捏紧的双拳松了又紧,眼中情绪隐忍复杂,竟隐有一片水色。
宿窈皱紧的眉头就没松过,抵触防备的视线落在秦峥身上,她移开目光,朝外望去……
周道叙怎地还没来。
长公主的声音打破寂静,“侯爷,归席吧。”
秦音颜上前抱着秦峥的腿,“爹爹,音颜好想你呀。”
宿窈眼波未动,只当他是个陌生人。
长公主忍无可忍,压低声音:“武安侯舟车劳顿,此次幽州一行路途劳累,先归席吧。”
三太太面露忐忑,连忙给了江莫璃一个眼神,赶紧拉秦峥下去。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动静。
外间丫鬟唤着小郡王。
宿窈冷淡的视线浮起光华,立即朝外看去,直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宿窈顿时弯了眉眼,气质如华,周身都明亮起来。
周道叙一步步走近,他身形极高,面容冷峻,身上威压气场让人不敢直视,甫一出场,犹如前武安侯临现,但比他父亲更多了一丝冷寒。
长公主心下微松。
秦峥闻声,他眼皮微动,顺着宿窈目光方向侧眸看去。
见到周道叙时,他目光一沉。
周道叙眼中只有宿窈,他面色不变来到妻子身旁,如寒冰消融,牵起她的手。
有周道叙在身边,宿窈才多了安全感,她朝周道叙笑了下。
夫妻俩没说话,几个眼神便让人察觉情真意切。
秦老太君打破沉默,“峥儿,这是你大哥,周道叙。”
周道叙挡住宿窈身影,这才看向秦峥,神情淡漠。
兄弟俩首次见面,火光四溅。
两相对峙,是独属男人之间的较量。
秦峥年少得名,本就出色,而今周道叙并站,不遑多让,周身气势凛冽逼人。
秦峥脸色难看至极,过了许久,艰难吐声:“大哥。”
周道叙握着宿窈的手,淡淡嗯声,“三弟。”
众人入座,氛围微妙。
宿窈就坐在周道叙身边,她握着筷子,情绪低落,尤其还有一道虎视眈眈的视线落到她身上。
周道叙眸中一冷,犀利的眼神朝对侧看去。
秦峥面沉如水。
桌下,宿窈握了握周道叙的手。
周道叙收回视线,眼中阴戾消失,给宿窈布菜。
宿窈这才笑了下,她忍不住低声:“够了。”
主桌其他人面色各异,尤其秦老太君面上都快笑不出来了。
好好的一顿家宴搞成了这样,罪魁祸首就是宿窈!
这时隔壁桌传来一声惊呼。
是秦峥捏碎了酒杯。
秦音颜惊慌,“爹爹,你手流血了。”
江莫璃强挤出笑,“侯爷,我去请大夫来给您包扎。”
秦峥没什么反应,他又朝对面望去,宿窈正与周道叙说着什么。
她转过眼眸看了眼秦峥,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只当他是陌生人。
江莫璃始终注意着秦峥脸色。
秦峥是何等人,心思缜密,玉面狐狸,又与江令窈相处数年之久,不可能认不出江令窈。
秦峥越是如此,江莫璃心中就越是不好。
莫非,宿窈当真是江令窈?
可那么高的山崖摔下去……江令窈不可能还活着啊。
疑虑的种子在江莫璃心中种下,她心中发了狠。
宿窈,谁让你与江令窈长得如此之像。
席间,湖中台上正有舞姬起舞。
突然冒出了一句声音。
“听闻郡王妃是从北地而来,北方女子多豪迈不羁,可否也是像此般舞蹈?”
话音一落,四周顿时静了下来。
明里暗里打量的目光都落到了主桌上。
宿窈还未出声。
周道叙目光生寒,他黑色衣袍微动,一枚暗器便朝那女子而去。
电光火石之间,那女子吓得朝后一倒,那暗器直接插进了身前的桌案上……
短短一瞬功夫,众人这才连连惊呼,望着周道叙方向,脸色发白,不敢多话,心中生出彻骨的寒意。
秦老太君颤声:“敬先!”
周道叙眼神骤然扫过去。
老太君被长孙眼中的杀意吓得噤了声。
周道叙上战场杀敌无数,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他朝方才那女子方向看过去,唇角勾起冷漠残忍的笑,“不会说话,那舌头就别要了。”
只见周道叙被身后的人拉了拉袖子,宿窈朝他摇了摇头。
周道叙轻声安抚:“没事。”
秦峥盯着周道叙,太阳穴鼓起跳动,“大哥好武功。”
周道叙眼神如冷刀子一般,“三弟过奖了。”
那女子名唤李蓉,是三夫人娘家侄女,李蓉还有个兄长,如今在武安侯府做幕僚,这些日子不在京中。
李蓉兄妹在秦府住了好些年,算是半个主子,何曾受过此等侮辱。
她当即捂住了嘴巴,哭也不敢哭出声。
三太太沉下脸,唇角微扯,“蓉儿不过玩笑话而已,郡王和郡王妃不必当真。”
长公主这才开口:“多日未见蓉儿,你兄长不在,得劳三弟妹多管教管教了。”
三太太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是,殿下。”
宿窈一笑,“北地女子除了能歌善舞外,必要时候还是家中顶梁柱,家中男丁上了战场,这些女子们便能建屋放牧,是家中顶梁柱,表姑娘既然如此好奇,不如改日来我院中借几本北地见闻的书?”
宿窈语气轻飘飘,听进耳中就是暗讽李蓉不读书。
李蓉脸色由红转白又变青。
三夫人面容铁青,放下酒杯时,都洒出了酒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