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声音骤然减小,车队似乎进入了一片花地,空气在转眼间变得清新起来,虽然目不能视,但相对的,柳梧璇的嗅觉明显敏锐了许多。
“嗯……暮梅,日落菊,什锦蔷薇,还有一些不曾见过的花。”
记忆中关于百花集的那部分被周身萦绕的花香调动,那些花的模样清晰地在她脑海中浮现,也正如她所想,像这样真正意义上的大山,必然生长着她从未见过的花。
“去完成它,好吗?”
……
“我什么都不要了,你回来好不好……”
……
丝丝微光透过车帘晃醒了柳梧璇。昨夜,空洞的心不堪重负,将她折磨得精疲力尽,车外绑匪们的恶语最终也没能再进入她的耳朵,难过至极之时,人好像只能听见自己心里的声音。
她在自己的一声声思念中昏睡过去,不愿清醒。
没来得及反应,车帘嘶啦一声被粗暴地扯开,紧接着,她就被一只探进来的大手捏住肩膀,狠狠拽下车去,由于双手被反捆着,眼睛上又蒙着布,看不清路的她几乎是以双膝跪地的姿势摔下车的。
“嘶……”
再高一点,柳梧璇觉得自己一定会摔散架,她本来就瘦,没有多少皮肉保护,这一摔,骨头与地面碰撞的清脆声音让她心惊肉跳,膝盖处的剧痛让她躬身蜷缩在地上,久久不能起来,但她硬是没吭一声,只是身体不停地哆嗦。
“轻点!摔出个好歹来你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掉!”
这句话是对着拽她的那个人说的,从声源的方位判断,他不在她眼前。
“别装死!给我起来!”
那人气地朝她狠狠踹了一脚,又绕到她身后一把薅起她的头发,蒙布因为头发的移位而松动掉落。
“你有几个脑袋,敢这么抓我?”
也许是被逼急了,柳梧璇竟冲着他飙出这么一句话来,那人也是愣了一下,松开了抓着她头发的手。
“你还发上狠了?!好,好!你等着!”
实则他是因为看见柳梧璇半眯着眼睛的那张脸被吓退的,那双因为长时间没有见到光明而不能全张开的眼睛,眼白挂满了涕泪横流后的血丝,任谁看到那双怨气快要溢出的眼睛,都会抖上三抖吧。
少顷,她慢慢张开双眼,虽然还是有些许的不适,但她不想放过这仅有的机会,尽可能多地看清周围的情况。
尽管双手还没有解脱,但对于从小习武的她来说,不依靠双臂移动简直是轻而易举,但她却依旧做出一副艰难的样子,缓缓挪动到车附近,倚靠着车轮坐了下来,她清楚的明白,但凡她表现出一丝丝恢复了的状态,就有极大可能会被关到另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那样的话,就真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虽然她现在已经是了,但至少还在羊圈里,而不是案板上。
……
一个依托山势建成的寨子,被两面向内斜插的山头所包围,在这秣陵山山腰的位置相当隐蔽,从稍微远一些地方看这里,大概什么都没有,光线从岩层错断的缝隙中露进来,只有正午的几个时辰,光照会相对充足一点。
从这里看不见寨门,四周也只有空地,向外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栏栅,那些削尖了头的粗壮松木段不仅可以很好地将不速之客拒之门外,还可以有效防止像她这样的“猎物”逃出生天。
向内可以隐约看见堆积的茅草垛,整整齐齐沿着内院的土坯码放,除此以外,好像也没什么了。
再向里一点看去,只有天空中露出几方屋角。
“在这种狭地,竟能建起和金夏大型商楼一般高的屋子!”
柳梧璇在心里惊呼,那些屋角距离她所在的外院至少百丈有余,但在她的视角里,几乎是近在咫尺。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靠着车轮,柳梧璇看不见身后的情况,但她也不敢大幅度转头,生怕被眼前这个凶神恶煞的绑匪提走,山风呼呼从耳边掠过,院子里,除了不远处几个没有蒙面,也没有穿紧身武服的人正在闲谈,就没有值得一看的事物了。
“初晴她们,她们在哪里?”
只有她和她的一辆车被孤零零地丢在偌大的空地上,根据昨夜偷听到的对话判断,初晴她们一行人不会这么快就惨遭毒手,至少目前,她们的人身安全不会受到严重威胁。
一个从里院院门跑出来的人吸引了柳梧璇的注意,他个头不高,只到门框的七分高度左右,穿着一件比自己身材大很多的皮袄,看上去臃肿得像一只棕熊,一头玄丝披散过肩,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但却难掩其极其丑陋的面容,那张脸几乎到了不忍直视的地步,没吃早饭的柳梧璇只觉得胃里一阵痉挛。
只见他跑到看管自己的那个绑匪面前,踮起脚尖对他耳语了些什么,又匆匆跑了回去。
“不好!”
柳梧璇意识到自己犯了个低级错误,她不该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谈话,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那个男人敏锐得像一只鹰,在与她目光对视的一瞬间便读到了她装模作样的小伎俩。
“敢耍老子?”
“啊哈哈?不至于吧?完了!!!”
顾不得摔伤的膝盖,柳梧璇吓得直往后缩,双腿疯狂地向后扑腾,她仿佛已经从面前闪着寒光的匕首里看见自己人头落地的惨状。
“不要!”
只听见欻的一声,那人径直跨过她的头顶,他至少在原地跳了有两米高,然后不偏不倚落在她身后,优雅地像一片落叶,之后又是欻欻两声,吓得她冷汗直流,面如菜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