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周天天也是一大功臣啊,哥你怎么就这样对他。”
我想伸手去捞道士,却被牧宇挡开。牧宇一发力,直接把道士带到展柜上方。
周天天落地过猛,赶紧从随身物品里取出面纸,擦去自己口鼻的血渍。
“我本想与监兵神君这个名号一割两断,但是该来的还是会来。”
牧宇并不看道士,只是握住了我的右手。
“划吧。”
我一时还是狠不下心去动手。
“若你碰不得他们,那‘商鬼’的任务,你又怎么能完成?”
“我不是可怜他们……我只是在你身上的时候,听到这些鬼魂和你说了好多话,他们好像都认识你的。”
牧宇沉默了半晌,手上突然带了些力量,领着我划过左右两侧的“鬼相生”。
虎甩开自己的爪,两掌便拍飞了几排厉鬼。
这些人兽模样的家伙飞到我们面前的半空中,左右两侧狠狠相撞,炸开了各色的花火。
“漂亮吗?”
色彩映衬在牧宇的脸上,映射在周天天诧异的眼眸中。
唯美的烟花秀,可是我满眼看到的都是这些“鬼相生”临行时恐惧的神情。
牧宇眯了下眼睛,小小摇了摇头。
“你放心,他们不在这群人里。他们只是我没忘干净的书页。随着监兵神君的回归,又回到了我这里。”
我松了口气,心里也好受不少。
我带着牧宇的手圈起中间这块。
“我想看他们像鞭炮那样炸响。”
皓虎伸出前爪,笨拙地留出一根指头,之后一指按在圈外向内转起。同时,各色的鞭炮也连排响起。
“剩下的,我想看大烟花!”
虎抛起剩余的“鬼面生”,各个烟花在我们头顶绽放。
现在的城市里,只有部分区域可以燃放烟花爆竹。我和牧宇也懒得去这些地方看烟火。
好久没亲手放过烟花了。
上次全家人一起看烟花,是多久以前了?
那段时间爸爸和妈妈的关系异常的不错。我们跑到郊区,以一看就是被人宰的价格,买了个不大不小的烟花。
没想到那烟花没放几下就没了。
要是不说,我们还以为是这东西哑火了呢。
虽说爸爸对妈妈不好,但是他对我还是很不错的……
我绝对是被爱着长大的。我心里一阵温暖。
我现在依然是被爱着的。
我和牧宇相视一笑,已是各自会意。
“神君大人,我觉得你除去凶神这个身份外,更应该是主管亲情的神……”
周天天站在我们边上,手里揉搓着面纸。
“愣着干嘛,你也过来啊。”
看得出来,牧宇蛮排斥周天天的,但我可不介意这些。
“之前使错卦伤身了?”
牧宇目不斜视地说着话。
看来他早就注意到周天天的身体问题了。
“你若不介意,可以去找石盐——石米的弟弟、或者哥哥……”
“大人……我自己是懂些中医的,不用劳烦那位女道友的亲人了……”
周天天连忙摆着手,难掩自己的慌张神色。
说到石盐,他负伤跑出展厅后就音讯全无了。不知能不能给我们叫外援……
——算了,石家的人应该都不靠不住。
一声虎啸把我拉回现实。
现场的“鬼面生”已经一只不剩了,牧宇带着我们回到鬼门关前。
白虎贴着我的耳朵呼啸而过,只身闯入门关中。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虎的威压就已消逝不见了。
先前花样百出的地狱门关口,此时门可罗雀。
我和牧宇一人一扇门扉,正式合上了鬼门。
“镇鬼魅,封鬼门,监兵神君在右……”
周天天紧跟着在门上一左一右地贴上了两张平安符。
“我看不见门关的实体在哪,但靠你俩的姿势,我能摸出大概的位置。”
道士伸出两根遒劲的手指,有顿有挫地在他看不见的空气里写着字。
牧宇冷眼旁观着,此时一把握住了周天天的双指。
“后面的交给我就好,你再这么下去伤元气。”
我举着手电,一点点观察着门上的刻印。
这门的中心有个典型的巨大圆形恶鬼模样,它鼻挂圆环,双眼圆瞪,很有威慑力。
石门的其余部分多是刻画的地狱刑罚等等,我看不懂,也没准备继续看下去。
我正准备调头,视线却触及到一样东西。
刻有文字的“天地通宝”出现在了这道全是图画的门上。
——突兀。
我瞧准这块刻字,上手摸去。
没想到我一用力,门便顺着我所触及的地方龟裂开。
仅仅龟裂还不够,就这么一瞬间,它化作了无数圆滑的巨型碎石掉落在地。
石块像分裂般一碎再碎,最后化作尘埃什么也不剩。
我张口想要辩解,结果欲辩已忘言。
“你们懂的……”
我无辜又焦急地指着背后门关本来在的地方。
周天天双手抱拳,坚定地点点头。
牧宇见我俩这样,只好无奈地摇摇头。
鬼门已合,那下一个要解决的就是——提灯纸人。
牧宇已经先我一步到达纸人边。他合上双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在他的背后不知将发生什么。
牧宇取过纸人手里纸扎的油灯。也就是在他接过灯的一瞬间,牧宇的形象陡变。
他由我“双胞胎哥哥”的样子转换成了白发白睫的另一重模样。
这重模样——有一种……超脱世俗的美。
黄蓝异瞳覆盖住原先的黑瞳,它们犹如琉璃般通透。线性瞳孔遇见光亮后在左蓝右黄的虹膜中心快速收紧。
同时,牧宇硬朗的眉目中蕴藏着肃杀之意,就如同他的名字“监兵”一般。
——我想,唯有经历世间争斗不息的亿万场战争,监察过万般士卒的威风气焰的神只,方能配得上“监兵神君”这一名号吧。
“字牙拜见监兵神君——”
周天天见罢忙行作揖礼。这一般是在道观中,晚辈拜见道长时所用的礼数。
我措辞着,也想致一份礼数。
但怎么看,除去这压人数头的杀气,眼前这人的气质,明显还是我如假包换的哥哥啊……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牧宇便把这油灯送到我的手里。
“‘角色’见过‘笔者’。”
我瞧着拜我的二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纸人在暗处仍是不动。
也许它缺点什么,对……它缺一颗头。
我思考至此,怀中的煤油灯竟兀自成了一只头。
苍白的脸、眼眶里爆满的白眼珠上拙劣地点着两颗黑点,他微微勾起的唇角、两抹诡异的腮红点缀其上。
这颗纸头使我有些生理不适。
“这里……”
一个声音悠远传来。
哪里?
“……眼前。”
我定睛落向怀中纸头,只见他口唇微张。
我知道会发生什么,下一步他一定会咧开一个巨大的笑容,之后撕裂脸颊,露出黑洞洞的口腔。
我必须在这之前将人头放回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