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会儿是前往榕城市育才高中,这是昨天就定下的计划,谁知夜里发生了宋承志的案子,把他们的走访计划推迟了几个小时。
育才高中在榕城市的西北角北城区,建设于上世纪的八十年代。当初刚刚新建时,北城区还不是区,是下面的一个县。
学校就位于北城县和榕城市的交界处。因为考虑到吸纳的学生量大,所以在规划之初这个学校的建设面积就相当的大。
后来也证明这个规划是极其具有前瞻性的,育才高中正是凭借着庞大的规模,在后面一次次的学校合并,校区改扩建中,屹立不倒,纹丝不动。
同时也是由于这个选址太前瞻了,导致学校当初位置极为偏僻,早期学生只能住校。学校周边因为做学生生意,而兴建起了不少小街巷。如今已经发展成为繁华热闹的北城夜市了。
程亦安他们今天过来,一方面是要查询学校里留档的高三二班学生档案,另一方面就是去走访二班的班主任刘老师,他如今已经退休,但是还住在学校后面的职工家属区里。
关于洛水依依身份的设想,程亦安想了很多种可能,最后又根据实际一一排除。目前她认为逻辑最讲得通的是,洛水依依就是张烨他们一个学校、甚至一个年级一个班的学生。否则无法解释在封闭管理的高中时期,张烨、王文博、宋承志是如何与同一个女人结下深仇大恨。
只是虽然有了嫌疑人的范围,但面对育才高中如此庞大的学生数量,如何把这个人筛选出来,是个极大的难题。
程亦安和吴谢池畅通无阻地到达了学校档案室,负责档案的胡老师帮他们在移动档案柜中找到了育才中学14级的班级档案。
“根据李思齐提供的学生花名册,他们同学会邀请的时候,全班都邀请到了,后续筛查,这些人都被排除了嫌疑,极大可能洛水依依不是二班的学生,或者是其他班级,或者是班里的代课老师等等能长期接触这些学生的工作人员。”
程亦安站在满满一面墙一般的档案面前,生平第一次有点胆怯了,实在是太多了。
“不要想复杂了,从年龄看,洛水依依是工作人员或者代课老师的可能性不高。我们先从张烨他们所在的二班看起,然后是王文博所在四班。望山跑死马,我们先看脚下地。”
吴谢池依旧冷静且淡定,他的话也很有道理,警察办案不就是从成千上万的线索中找出指引真相的那个吗?
程亦安自己给自己打打气,先抽出了二班的档案。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他们班的毕业照,照片里的学生青葱稚嫩,朝气蓬勃。
程亦安一眼就看到了李思齐,他就站在合照的最中央,绝对的c位。他高中时期和现在的样子几乎没怎么变。而他的旁边就站着张烨,张烨的隔壁是宋承志。
单凭这个站位,几乎就能肯定他们三人学生时代的关系很不错。
毕业照后面是毕业生登记台账以及学籍登记台账,程亦安逐个浏览,在看到学籍登记台账时,她敏锐地发现,这个台账和毕业生登记台账明明用的相同的打印格式,毕业生登记台账只用了单面印,而学籍登记台账却用了双面。
入学人数和毕业人数不同?
这个在高中其实非常常见,有些学生读到高三读不下去退学去打工了,或者因病休学了。
这些人属于中途退场,所以毕业照上不会有他们的位置,那毕业后的同学会,会邀请他们吗?
这个想法突然提醒到程亦安,洛水依依也极有可能是一个中途退学的学生!
这样她既满足和张烨王文博他们有长期的交集,又满足隐身于同学群和学生花名册当中。
想到这里,程亦安立刻开始一一核对两份台账,很快,三名中途退学的学生名字被筛选了出来。
程亦安用手机拍下这些学生的名字和档案信息发给陈楚核查。
没等程亦安看完一个班的档案,陈楚那边回电话了。
“怎么样?”程亦安有些期待地接起来。
“学姐,你发来的这三个人中,有一个已经在四年前病逝了,另外两个,一个去非洲援建,今年没有回国记录。另一个女生在本地嫁人生子,刚通过电话核对信息,对方表示刚刚生了二胎,正在坐月子。都不满足作案条件,排除嫌疑了。”
程亦安失望地挂了电话。
吴谢池安慰道:“别沮丧,一会儿问问刘老师,他作为班主任老师,应该对于班级学生流动是有印象的。还可以去问问其他二班的同学,人过留影雁过留声,不可能一点痕迹都留不下来。”
“只是如果这种提前退学的学生筛查完依然没有成果的话,那我们的筛查条件就会更加宽泛了,更加难找。
“那就说明我们的调查方向有问题,正好帮我们排除这个方向再找其他方向,不是吗?”吴谢池情绪极为稳定,耐心的说道。
程亦安心中泛起的一丝丝焦虑,也在他平静沉稳的声音中消失了。
两人看了一上午档案,把二班和四班的情况统统梳理了一遍,但还是没能找到很有价值的信息,只能无功而返。
中午,两人在高中食堂吃了一餐学生餐,看着程亦安端着餐盘等待打餐的样子,吴谢池突然好奇问道:“你高中在哪里读的?”
程亦安说了一个高中名字,那是离榕城市区很远的一座以严格闻名的寄宿制女校。因为严格和封闭式管理,又成为很多家长安置问题少女的首选学校,久而久之,这个学校成为了着名的叛逆少女聚集地,每当放学,校门口都会挤满一堆鬼火少年接女朋友。
吴谢池诧异地上下打量程亦安一眼,“为什么你会在那边读书?难道你也有叛逆的青春期?”
程亦安想了想,随口道:“可能因为我的助养家庭比较忙吧,没有很多时间来管教我,我从小学就开始住校了,所以高中也适应良好。”
“助……助养家庭?”吴谢池瞪大了眼睛,他不是没听过这个词,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个词会和程亦安挂上关系。
程亦安是程忠实烈士的女儿,还有母亲在世,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到要助养家庭抚养的情况吧!组织上没有干预吗,民政呢?市局领导都不管吗?
一股莫名的怒意从吴谢池心底油然而生,他不由自主的血流加速、肌肉紧绷。胸口像是有一团火在烧。她父亲牺牲的时候她才六岁,也就是说她父亲牺牲没多久,她就被送去了寄宿学校!
之前他的诸多揣测也终于有了解释。
为什么程亦安一个小姑娘会住得像寒窑,为什么程亦安不懂审美不懂搭配,为什么程亦安不擅长社交,行事只靠本能。
因为没有人教她,没有人爱护她,她是自己摸索着长大的。
吴谢池几乎不敢看程亦安那双平静的眼睛,因为他觉得,那双眼睛里全是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