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头可真够长的,祁凰心想。
她原本只当是黄口小儿玩闹,不想计较太多,听进耳朵里乐一乐也就算了。
没想到这瓜吃着吃着,竟还吃到自己身上来了。
祁凰面向白飞飞,不可置信地问:“你方才说三七执事是谁的后台?”
白飞飞见她声势浩大,说闲话完全不避着人,急忙比了个“嘘”的手势。
循然见她们在背后大声蛐蛐,用的还是十分质疑的眼神,登时决定要给这几个愣头青一个下马威。
她清了清嗓子,高傲地仰起头:“三七执事是我姑姑,怎么了?”
这实在是普天之下第一不可思议之事。
尤其是那循然,其神色实在太过笃定,差点连当事人都被她糊弄过去,以为自己真有个流落在外的侄女。
祁凰委婉道:“据我所知,三七没你这样的侄女。”
这话本不带贬义,就是简单的字面意义,被循然听进耳中,却平白悟出几分带刺的语义。
她自从入选魔修阁,一直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什么时候被人如此轻视过。
“据你所知?你算什么东西!”
循然越想越气不过,索性伸手,重重推了她一把。
那推搡的动作还未落到祁凰身上,便被张涉川一把抓住手臂,逆着骨头生长的方向猛地折了下去。
张涉川受谦谦君子简羽教习过一段时日,深知好男不与女斗的道理。
但冒犯了师尊的人,在他眼里可没有男女之分。
“啊!疼!”
循然企图反抗,刚刚催动灵力,却突然僵在原地,瞳孔骤缩!
她忽然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碎虚境修为,竟不如眼前少年的十中之一。
“吵什么吵什么?”
前头带路的俸笔终于被这聒噪惹怒了,逆着人潮走过来,沉声呵斥了几句。
“再吵,统统给我留在山门外!”
望着循然红得泛紫的手臂,祁凰朝张涉川使了个眼色。
意思是:算了吧,小姑娘么,爱慕虚荣吹吹牛,不是什么大错,由得她去。
张涉川不情不愿地甩开循然的手,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从身侧绕了过去。
循然却明显领悟不到他们的好意。
情急之下,她伸手一把扯住祁凰的衣袖,大声喊道:“姑姑,是他们不敬三七执事在先,还出手伤人!”
循然的后台早在大选时就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俸笔姑姑也略有耳闻,更清楚“三七执事”四个字的分量,裁决行事也就天然向她多偏袒几分。
俸笔的脸黑成了锅底,望着祁凰和张涉川,冷声道。
“罚你们在此思过一天,静心悔改后方可入山门。”
“啊?”张涉川神色忿忿:“你都未曾过问事情缘由,怎就偏信她的话!”
这位俸笔乃丰止执事手下,在魔修阁中声望很高,对于新弟子们向来是说罚就罚,说奖就奖,还从未有谁敢忤逆过她。
此时见这小少年竟敢挑他的理,气得横眉倒竖。
“我亲眼见到你动手了,不可能有假!”
张涉川正欲再辩,一直冷眼旁观的祁凰终于看不下去了。
她从人群中跃身而出,声音清凌凌的,如空谷幽涧的,对俸笔问道:“你是丰止的人?”
俸笔怒意顿起,伸手指着她:“大胆,执事也是你能直呼其名的?”
祁凰的目光从对方指着自己的那根手指上漫然掠过,唇畔染上了些许冷峭的弧度。
只这一眼,俸笔的气势顿时矮了几分,心也颤了一下,默然地收回手。
祁凰自认人美心善,无论什么人踩到她头上来,只要有悔改之心,都能乐呵呵地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
但,不知好歹的蠢人除外。
她不动声色地拢了拢衣袖,望向身后一脸得意的循然。
“既然是你亲姑姑,那便把人请出来问问吧。”
循然勾了勾唇,冷笑道:“可笑,姑姑日理万机,是想叫就能叫得来的?”
她早就吃准三七执事常年不在魔修阁,就算真要对峙也喊不到人,所以才肆无忌惮地大吹特吹。
这种小把戏太过拙劣,实在很难入祁凰的眼,她眸色清冷,语气平静道。
“把知溪叫过来,她是三七执事的亲信,多少了解一些。”
俸笔心想,这话倒也在理。
三七执事常年不在魔修阁,一应后勤事务都由知溪俸笔打理,二人也常有书信往来,由她来作证最合适不过。
循然闻言,眼底掠过一抹慌张之色,急忙先声夺人。
“可笑,还知溪俸笔,你不如直接把掌门请过来好了,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俸笔见四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生怕把事闹大,到时候脏水再泼到自己身上,正欲遣散人群,祁凰却不紧不慢道:“我已经飞符去请了,稍等片刻吧。”
话音刚落,只听“嗖~”地一声,白色身影似离弦之箭从空中跃过,转瞬便至身前。
知溪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热泪盈眶,一见祁凰,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循然见了来人,脸色顿时像糊了墙腻子--一片刷白。
“知溪俸笔,你来得正好,这位姑娘说她是三七执事的侄女,是否属实?”
祁凰一把挽住她正欲行礼的手,正色道。
知溪是何其聪明的可人儿,一见这阵仗,当下什么都猜到了。
她左左右右,上上下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打量了循然一番。
而后用十分轻蔑的表情,狠狠地嗤笑了一声。
“三七执事最是慎独,临走之前特地交待过,她无父无母无兄弟,当然也不可能有什么侄女。”
知溪拂尘一甩,语气冷冽:“潜心修炼不好么,逞一时口舌之快,修为就能突飞猛进了?”
知溪这话毫不留情,刺得循然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现下她已是已是穷途末路,寻常人看清了形势,选择认个错道个歉,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毕竟没人会真跟个小辈较劲。
循然却不这么想。
她天天把三七侄女的身份挂在嘴边,享受了无数特权,就差把自己都给骗过去了。
一朝戳破,叫她如何能甘心。
于是她长袖一甩,指着知溪怒道:“你就是个俸笔,对执事的家事未必就一清二楚,我同我姑姑的情分,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说三道四。”
众所周知,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会笑出声,正如此时的祁凰和知溪。
尤其是祁凰,她觉得今日自己实在是无聊透顶。
不与蠢货论短长,这是走到哪里都应该信奉的七字真言。
她无奈地摇摇头,继而同知溪肩并着肩,离开此处。
谁知,祁凰那看智障般的眼神和无所吊谓态度,反而惹得循然无能狂怒。
她叉着腰,泼妇一般破口大骂。
“我与三七执事的关系,轮得到你这塑基期的娃娃来说三道四么?”
“像你这样爱惹事生非的蠢货,迟早得卷铺盖滚出魔修阁!”
“不知道什么样的师傅,才会教得出你这样的徒弟!”
!
最后这句话,让知溪的脑袋涨成了两个大。
电光火石间,祁凰渐行的脚步被摁了暂停键,戛然而止。
循然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地咒骂,知溪和张涉川却很清楚,那些话已经无关紧要。
因为这人,马上就要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