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言眉眼弯弯,像皎洁的上弦月,语气却有几分拖腔拖调。
“哦……原来是这样,受教了。”
很快祁凰就啪啪打了自己的脸。
考试前一日父神当庭宣布,此次分数不及格者,需要去鸟不拉屎的蛮荒守上三年。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课室里顿时炸开了锅。
祁凰心想有什么好慌的,不就是及格嘛,施个术法弄点小抄,过考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么。
“敢耍小动作的……”父神的眼光冷冷瞟了过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祁凰身上。
他伸出五个手指头,在她面前晃了:“五年!”
得,这是彻底被盯上了。
在祁凰看不到的课室角落里,星言望着她无措的神情,好笑地勾了勾唇。
考试重新编排了座位,祁凰坐在星言前面,阿黄则在星言后头。
既然带不了小抄,祁凰决定剑走偏锋,找阿黄借鉴一下卷子。
阿黄这人不仅打麻将厉害,背书也是天赋异禀,不到一半的时间就做好卷子,隔空弹了祁凰的后脑勺,卷子略过星言朝她递了过去。
这懒货,竟连小抄也懒得写!
生怕被老师发现,祁凰立刻伸手去接。
接卷的过程中,手不小心碰到奋笔疾书的星言君,他抬眼瞄过她蠢蠢欲动的手,侧颜在逆光中勾勒出好看的弧度。
祁凰朝他呲了呲牙,笑容十分友好,甚至带着点谄媚。
美人当前,星言也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道理,于是朝她勾唇一笑,继续埋头答题,没有揭发她的恶行。
阿黄的手本来就短,座位间隔又大,祁凰只能微微后倾,一倾再倾。
哗啦啦!嘭!
星言桌上磨好的砚台,全部一股脑倒到了他的试题上,草堂内一时墨香四溢。
………
祁凰脑袋宕机,老半天没反应过来,保持着后仰的姿势一动不能动。
响动太大,阿黄这挨千刀的,十分不讲义气地缩回手,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星言看着自己桌面的一片狼藉,情绪还算稳定,只细微不可见地轻叹一声。
夫子走到二人身旁,怒目而视,胡子都气卷了:“怎么回事!”
“那个……不小心碰到了。”她抬起翦水秋瞳,微微咬了一下唇瓣,怯生生地看着他:“对吧,星言。”
星言撞进她清澈无辜的杏眼中,心想这谁顶得住啊?
他开口了,声线清润,语气平缓,听来十分令人信服。
“夫子,是不小心碰到了。”
星言是品学兼优的课代表,没有夫子会不喜欢这样的学生,他说的话天然便多了几分可信度。
他不满地瞪了祁凰一眼:“哦,今后小心些。”然后望向星言,温和道:“我再给你那张卷子。”
“有劳……”
“星言,祁凰,你们两个给我出来!”
父神不知何时偷偷溜到了后门,目睹了阿黄传卷子,祁凰闯祸以及星言蓄意袒护的全过程。
圣殿的墙根下,他的脸黑成了锅底,指着祁凰恨铁不成钢道。
“竟然连星言也能被你嚯嚯到,真是神通广大,啊!”
这大约就是一个差生聊跑一圈优生吧,他今天算是见识了。
祁凰没想到被这老头儿抓了个现行,她知道这次处罚是肯定免不了的,于是挺直了腰板,硬气道。
“不就是蛮荒嘛,去就去,但不关星言的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不,我也去。”
祁凰觉得这人估计是有点毛病,父神马上就要松口了,他在这嘚瑟个什么劲儿,没苦硬吃。
“你……”
她正要开骂,他的眼神却像化作了棉花,穿过层层障碍,撞在了她心上,撞得她的心口阵阵发软。
“那就一起去吧。”
------
她在一床灰色的锦被中沉沉睡去。
星言轻轻地把头枕在锦被之上。
遇见她之前他行走六界上万年,满身烟火气,没有历经过大喜,也没有经过大悲,反而觉得人生而孤独,是逃不开的宿命。
在蛮荒生活的那两年,虽然地处偏僻,有诸多不便,却是他神生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黑猫接洽完地府诸君,不合时宜地跳了出来:“原来同她一起去蛮荒,是你故意设计的。”
星言笑了笑,没有否认。
黑猫震惊:“你连她会因为作弊被抓包都算到了?”
“我猜到她不会及格,届时我也答个不及格就是。”提起往事,星言眼中难掩笑意:“谁能料到她胆子那么大,竟然会想到作弊……”
“咳咳……”
一声沙哑的轻咳如同惊雷,将一人一猫吓了一跳,不约而同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醒了?”
星言的语气带着浓浓的喜意,却也夹杂了几分背后蛐蛐她的心虚。
祁凰瞪了他一眼,嗔怪道:“当初五年刑期缩减成两年,你怕是不喜反忧吧。”
在蛮荒五年之期未到,父神就提前把二人召回,当时祁凰还心觉奇怪,怎么星言没有一点回家的欢欣之意。
这下好了,终于破案了。
星言不好意思地笑笑,给她递了杯水。
黑猫见她终于醒来,识趣地遁地跑了,给二人留出独处的空间。
祁凰接过水喝了几口,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她温声问道:“师尊的身后事怎么样了?”
“梵音前日已扶灵将他送回魔修阁,转世之事也已经办妥。”
他身上浅淡的檀香味散逸在空中,祁凰一闻到这味道,脑中那根断开的弦啪嗒一下,忽然就接上了。
“我记着从前你身上没有檀香味的。”
桌案上亮起一星灯火,映在星言眼眸深处,轻轻一晃,如静水微澜。
“嗯,换了新的熏香。”
祁凰自然知道这是哪里来的香味,也知道他在避重就轻,没有说实话。
她将喉咙里的酸涩咽了下去,低声地说:“星言,你不应该救我的。”
不救她,他就不用活得那么辛苦,苍冥和风宸或许就不会死。
他坐到床边,用指腹蹭了下她还发着红的眼角。
“三七,上古大劫时你把自己的命换给了我,这是我欠你的,如今还回去合情合理,不是么?”
她轻轻摇了摇头:“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是我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