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国宝大喜,一面报告喜讯,一面组织矿兵继续向前挖掘,只有挖到城墙中间的位置,放迸的威力才会更大。
范青闻讯也是大喜,他立刻组织士兵把几十桶火药向洞穴中运送。同时抓紧时间再召开一次军事会议。主要商议如果破城之后,怎么维持军记,怎么没收财物。会议开得很久,把明日攻城的事情商量妥帖,又商量进城的事情。什么人先进城,如何占领城内各处大衙门和重要街道,如何禁止将士们抢劫和伤害百姓。这些事情以前都商议过,只因为明日可能破城,所以大家又商议了一遍。重新确定,一体遵守。
天渐渐亮了,攻城的第三天开始了,东边的天际刚刚露出一丝曙光。数百门大炮一起开炮,炮声惊天动地,震耳欲聋。范青把其他方向的大炮全部集中到东北角的方向,全线猛攻,用大炮轰击城墙,墙垛,以及城楼。大大小小的炮弹呼啸着飞上天空,落到城墙上,如同冰雹一般密集。城墙上砖石迸飞,所有守城的人都紧紧贴着墙垛半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官军墙头的火炮也陆续被打坏,哑火。整个辰时,接近两个时辰的时间,炮火就没有停过。同时数万闯营将士大声呐喊,摆出要攻城的样子。但其实炮火和呐喊都是在迷惑敌人,并不是真的攻打。
在东北角挖掘的大洞之中,挖掘的矿兵已经撤退,出来的时候装了两万斤的火药,安下引线,辰时刚过,忽然义军所有的大炮都停止了。瞬间城墙上下都陷入到一片异常的安静中。刚才还在震耳欲聋的炮声中瑟瑟发抖的城中百姓都感到突然,纷纷从藏身的地方,探头向城墙方向张望。城墙上的守军也觉得很奇怪,但他们不敢探出身子,因为义军的弓箭手非常准。他们只能从射箭的孔洞中像城下窥伺。
只见数万义军战士已经列阵在西北面的田野上,一个个方阵整整齐齐,刀枪林立,面色肃然,鸦雀无声,好像数万支笔直插在土地上的长矛一般。他们并没有像以前那般扛着云梯准备攻城,而是一脸期待的望着城墙,似乎在等待什么。
这时候,一条从北面地洞中延伸出来的引线正在嗤嗤冒着火光,快速燃烧缩短,很快就火光就没入到山洞中,消失不见。
又等待了几十秒,忽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响,北面城墙下面的泥土中好像有一只怪兽要站起来,但被城墙压制,所以在拼命挣扎。只见巨大的城墙上下抖动,城墙根部的泥土翻开,好像波浪一样向外面翻滚。巨大的能量波动,让整个开封城都在震颤摇晃,好像一场小型的地震,刚到街上查看情况的百姓都被吓得四散奔逃,好像无头苍蝇一般。
城墙上面的守城官军都被震倒在地上,东倒西歪,连滚带爬,有人发出惊恐的大叫,也有长官在大声呵斥,让大家不要惊慌。而东北角上的守军受到震动最厉害,高高抛起来又落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
有长官在大声叫喊,让大家镇定。却听到有人惊恐的大喊,“城墙要塌了!”
这喊声很快连成一片,城墙上的守军都在向两侧奔逃。原来有十几米米的城墙被爆破之后,正在向里面慢慢倾斜,而倾斜的这段城墙,与主城墙之间出现了巨大的裂缝,从城头一直到城根,最大的裂缝,一只拳头都能伸的进去。而这段倾倒的城墙,表面出现了大量裂缝,就如不断增加的蛛网一般,越来越多。
范青大喜,立刻下令,所有大炮一起向这段城墙攻击。立刻,震耳欲聋的炮声又响起来,大大小小的炮弹瞄准这段倾斜的城墙猛轰。其中又以二十多门八百到一千斤的重炮,威力尤其强大。在炮弹的轰击下,这段城墙表面出现更多裂缝,砖石纷纷落下,露出里面黄色的夯土。有些炮弹射到城头上,把这段城墙上的箭垛一个一个的轰碎,城楼也被轰塌了。这段城墙上的官军没有逃走的,要么被炮弹打死,要么被塌下来的城楼砸死,整个城头上面一片废墟。
在这样猛烈的轰击下,这段本来倾斜的城墙不停的震颤,倾斜的程度越来越大,慢慢的倒下。在倾斜到四十五度的时候,城墙的上半部分先坍塌下来,发出轰然巨响,扬起漫天尘土。
范青下令继续猛轰剩下的半截城墙,在猛烈的炮火轰击下,这半截城墙也一块一块的塌下来,最后形成一个大碎石堆。这碎石堆有五六米高,两边都是较平缓的斜坡,有几十米长,通过斜坡,士兵可以直接冲上土堆。这段塌掉的城墙有十几米,两边城墙高耸,是一个很大的缺口。
范青用力在马鞍上一拍,喜道:“成了!”自从闯营有攻城战以来,全是被难在用云梯爬城墙上,直接冲锋陷阵,就是所向无敌。这一刻,范青和所有的将领都面露喜色,以为开封城已经被攻破了。
此时,在这段坍塌城墙最前面的的闯营队伍,是刘芳亮麾下的敢死队,队员都是从各个营地挑选出来的勇士,一共三千人,由刘体纯带队,在他们后面,杨铁柱带领两千骑兵,列阵以待。
这些人昨晚早早就休息,四更天的时候被叫起来,饱餐一顿,然后在城外摆好阵势,等待的就是城墙被轰塌的这一刻。
范青手中蓝旗一挥,所有大炮立刻停止,不再向缺口轰击。随后范青手中红旗一挥,霎时间,震耳欲聋的战鼓声响起来,一百多门战鼓被敲的轰隆隆的,如雷鸣一般。
这三千多的敢死队一起爆发出来惊天动地的呐喊声音,“冲啊!杀啊!”然后大步奔跑,向缺口冲去。这些战士都穿着轻便的棉甲,手中都是一手持盾,一手执刀剑等短兵器,头上裹着白布,一看这装束就知道,这些人是准备上去肉搏战的。而敢死队两翼各有两千弓箭兵一起冲锋,不过,他们只冲到斜坡下面,就停下来,然后蹲在地上,向断裂城墙两侧上的军民放箭。
这时候,缺口的地方已经没有守城军民了。守城军民都在缺口两端,相隔十几米远,且都被义军的箭矢压制的抬不起来。陈永福和黄澎各自在缺口附近,俩人同时大呼:“放箭,不能让他们冲上来!”
守城军民听到他们的呼喊,从城垛中露出头来,向下投掷火药包和砖石,或者射箭。可义军的弓箭兵非常精准,七八十米外,箭无虚发,这些军民几乎是刚刚露头,就被箭矢射中,惨叫倒下。
陈永福眼看义军就要从缺口处冲上来,又急又怒,大吼:“我陈永福就在这里,大家赶快杀贼!”
眼看军民不敢上前,他亲自率领数百家丁冲到最前面,这些家丁们训练有素,装备也好,都身穿厚甲,手中握着盾牌,箭矢也伤不到他们。他们清一色的三眼火铳,向着即将冲上来的义军,一阵猛射,铁沙如下雨一般落下,冲在最前面的十多名义军战士,都被射成筛子一般,浑身是血的从斜坡上滚下去。陈永福双手各持一个点燃引线的万人敌,冲到最前面猛地抛过去,登时爆炸响起,火焰升腾,把义军战士炸死好多,他的属下也奋勇向下射击,抛射火药包。激战中,一名属下手中的三眼铳发生了爆炸,把自己的手炸烂,身边好几个人也受伤。
陈永福也受了轻伤,脸上手上都在流血,陈升大叫:“主人,你先退回去包扎。”
陈永福大喝:“我今天绝不后退一步,死也死在这里!”
他身边的属下都是优秀射手,三眼铳和火药包射完之后,又用弓箭不停射击,也都是箭无虚发,只见义军战士不停惨叫着从斜坡上滚下去,始终冲不到距离坡顶十步之内。
别的守城军民见主将如此勇猛,不顾生死的与敌人搏斗。不由得勇气倍增,纷纷冒着义军的箭雨冲上来,舍命搏斗。
刚才几乎要崩溃的士气也被陈永福重新挽回。这些守城军民有的向下扔砖头和火药包,有的向下放箭,用火铳射击。第一批冲上来的几百个敢死队员,几乎全都死了,尸体从斜坡上滚下去。第二批敢死队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向上冲,不过,官军的箭雨,火铳、火药包极为密集,没冲到坡顶,第二批敢死队员就死伤殆尽,也从斜坡滚了下去。随后是第三批敢死队员冲上来,但也依然没法冲到坡顶十米之内。这一小段距离成了义军的梦魇,不计其数的火器、弓箭从城墙两段落下,都集中在这个区域。火药包和万人敌几乎无时无刻都在炸响,青色硝烟不停腾起,呛的人喘不过气来。
呐喊声,战鼓声震天动地,第三批战士很快又都死光了。第四批敢死队不顾性命的又冲上来,其中一名青年将领夹在队员中,不顾一切的向上冲。原来是刘芳亮,他是急性子,看着属下一批批死去,怒火填膺,失去理智,自己亲自冲上来。
在他的带动下,这批战士尤其勇猛,他们挥舞盾牌,遮挡身体要害,不顾一切,眼看就要冲到坡顶。忽然陈永福从一侧城墙上探出身子,与官兵们一起猛烈的射箭。刘芳亮手臂大腿先后中箭,站立不稳,也从斜坡上滚下去,左右周围的人也纷纷倒下。刘体纯带着几十人冲上前,把刘芳亮给救回去。
只短短的半个多时辰,义军就在这斜坡上死伤了一千多人。
“他娘的!”从来不在战场骂人的范青,第一次有些失态,他神色狰狞,阴沉着脸,道:“先暂缓冲锋,用大炮轰击一会儿。”
他挥动蓝旗,中军开始敲锣,冲锋的战士陆续撤回来。随后张鼐率领炮兵又开始轰击。这次攻击的是缺口两端的城墙。在密集的炮弹轰击下,墙垛的砖石纷纷迸飞。但这两段城墙并没有倒塌的迹象,还是十分坚固。炮弹只能砸碎表面的砖石,并不能轰倒城墙。而陈永福等守城官军,都蜷伏在城垛后面,炮弹也砸不着他们。范青又派数千弓箭兵,向空中射箭,箭矢正在吊在城头上,一时间箭矢如急雨一般从空而降。在炮弹和箭矢的双重打击下,城头上的官军也开始不断死伤,但他们十分奋勇,宁死也不退开。
陈永福脸上都是血迹和烟尘,他是很有经验的将领,知道守城威力最大的还是大炮。
于是他带领着一些亲兵,弯着腰,冒着义军的炮弹和箭矢,跑到了城头的炮台之上,让属下移动炮口,将几尊大炮都瞄准缺口的地方。
这时候,巡抚的一个随从也爬到了城上,告诉他,巡抚大人要上城头督战。陈永福赶快说:“千万劝阻抚台大人,不要上城,请抚台大人在城下督战。有我陈某人活着,贼兵决难进城!”巡抚的那个随从听了这话,赶快下城。
巡抚高名衡本来要上城督战,听随从回来一说,知道自己就是上城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徒然曾乱而已。便不再上城,他带领众官军都在距离城墙不远的铁塔下面等候。高名衡对众官员道:“各位,如果城破,我高某人绝不投降,必进入上方寺自尽,以全我忠孝之名。”说完像众人拱拱手,昂然站立。众官军见高名衡如此忠义也纷纷表态,表示决不投降。
这时候,不停的有伤员从城头上抬下来,高名衡见人就询问,“城墙可还在咱们手中?”
这时候,义军的炮火更加猛烈,好多炮弹越过城头,一直射在铁塔附近,把百姓的房顶都打穿了,发出轰然巨响。左右官员纷纷劝谏:“大人一身之安危,事关全城之安危,还请大人撤到安全的地方。”
劝谏了几次,高名衡都置之不理,后来他急了,忍不住斥道:“我身为巡抚,一城之中的最高长官,如果一离开前线,岂不是动摇军心了么?咱们离城墙不是太近,而是太远,咱们应当到城墙之下,让全体守城军民都看到咱们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