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攘的街上人来人往，四五的稚儿缠母亲要买糖葫芦，拉了一车货的大爷费力往前走，吆喝买卖声中时不时伴随谩骂声。
向桉指尖挑开一半车帘，静静注视着外面的热闹气息，霍心坐在她对面和小汝小声在谈笑。
途径一处茶楼，茶楼里边坐了个说书先生，茶客们便以他为中心围坐，一击惊堂木重重拍下，说书先生抚着胡子离开台子，半分不理会底下轰然炸开锅的茶客——
“李琴湖花瓶真在飘香楼？”
“肯定的！魏文润被皇帝杀头了，这不就证实他是真是假。”
“啊，我突然想起飘香楼前些日子高价卖出去个花瓶，是不是就是那个？”
“卖出去了？谁买了？高价是多少？”
“不知道。太低调了，不过飘香楼一定知道谁买了，我们去飘香楼看看不就知道了。”
“可不就是嘛！没说书先生说，老子都不知道京城还有这么家酒楼。太不出名了。”
“酒楼不出名，可里面的菜相当好吃。就算那里没有花瓶了，但是去一趟也绝不亏。”
“……”
马车停在茶楼拐角处，听着外面的声音小汝已经安静下来，向桉眼皮半垂，目光落在裙上绣的一朵粉红小花上，定定地注视，不知在想什么。
霍心忽地笑了：“公主的财运真不错，半死不活的飘香楼才到您手上，便立马起死回生了。”
小汝接话：“公主生来带富，身上自有紫气缠绕，财运亨通是小事。”虽不知公主怎么了，但她觉得这么一直安静下去不是个好事。
霍心咯咯笑：“民间言说，能投生到宫中的皇子皇女，身上必定带着福气…………”
向桉打断话，忽地出声：“是向杺。”
霍心脸上的笑意不停，歪头不解：“公主在说谁？”
“懂却装不懂，这就没意思了。”向桉抬眸看她，语调寻常，眼神透着冷意。
霍心还欲争辩：“奴家——”一柄寒光闪烁的匕首骤然搭在了她白皙脖颈上。
小汝惊了一跳，手强捂住差点尖叫出声的嘴，努力调整回平日里的面部表情，然后镇定自若挑开车帘一小道缝隙，走出车厢后又立马严实合上。
一下马车便拿出一两银子低声打发走车夫，随即一个人看似安静坐在车板上，实则警惕着四周任何路过马车的行人。
车厢里，霍心面不改色，唇边笑意不减，“公主，您这是何必？在飘香楼时奴家已经和您说得十分清楚，绝不会透露半点上一个主子任何的消息，现在这是要强逼着奴家说不成？”
“果然没错。”向桉收了匕首。
霍心不解，突然想她到什么，唇边扬着的弧度骤然拉平，“你故意的。”
适才向桉只提了向杺这个名字，并没有说向杺就是她的上一任主子，而她却因为向桉无头无脑、甚至可能是随口一猜的名字，直接说到不得透露主子消息的话上。
向桉浅笑：“还算不蠢。”
太阳很大，气温很高，马车里很热，两人相对坐着，谁都没说话。
霍心眉心紧皱，想起向杺曾和她说过的话，没想到真竟然说中了，也好，这样的女子才值得她臣服。
良久，她笑了，有恃无恐道：“那公主发现了秘密打算怎么办呢？杀了奴家？还是去和向杺对峙？”
“本宫不打算如何做。”轻敲车厢，向桉对外道，“小汝，回府。”
“公主等等，奴婢去喊车夫来。”
“这丫鬟不错。”霍心赞叹一句，随即故作惊讶，“不怕我是你哥哥送来的眼线？”
向桉哼笑：“你大可试试。”额角倚靠在车厢上，双眼疲惫闭上。
霍心狐疑的目光上下扫视着眼前女子，微弯的眉弧度温和，不见一丝锋利，脸部轮廓线条圆润，金黄色衣裳上的花花草草活泼可爱。单看表象，这明显是个脾气很好的女子。
任凭怎么看都对不上先前拿匕首吓人的冷漠无情是她。
看着，霍心心中暗嗤：外貌真是会骗人。
向杺那厮的皮囊也是一副儒雅随和样，做的事真不是人做的。
她张开的五指指尖鲜红，仿佛是雪中傲然开放的梅花，漂亮，但致命。
手攥成拳，拉下衣袖遮挡住，所有感叹皆化作尘埃随风飘过。
马车晃动，车帘掀开又落下，小汝上来了。
马车驶动刹那，安静到以为睡着的向桉说话了：“把真正的李琴湖花瓶给小汝。”
“主人没藏过，就在飘香楼进门靠右的多宝架上。”霍心拿起小桌上剥好的橘子，边吃边随意问：“公主要学魏大人一般拿去讨好皇帝？”
向桉没睁眼，“父皇说他喜欢李琴湖花瓶了？”
“宫中有人——”
“有人是陛下？”
“公主什么意思？”
霍心实在搞不明白向桉的意思。
事实上，她不懂是正常，常年在青楼，接触着各形各色人，看得懂人心，但缺少政治。
这不怪她，她平日接触不到，但是可以学。
向桉动了动肩膀，寻了个舒服姿势倚靠，提点：“不要随意揣测圣心。”
霍心琢磨一番，没琢磨透，转而问：“公主要花瓶做什么？”
向桉：“放消息出去，三日后飘香楼将竞价卖李琴湖花瓶，价高者得。”
“皇帝会不会生气？骂你不孝？”不孝罪名实在太大，世上无人能担起，霍心很是担忧。
“父皇不要你操心。你只需要做好本宫吩咐的。”向桉拉高小汝才盖上的毯子至脖子。
向桉现在不晕马车，是真犯困。晚上睡不着的觉，坐一趟马车全补回来了。
没到公主府，马车忽然停下，小汝挑开车帘，轻声道：“霍姑娘，您可以下马车了。”
这是个两进院子，四四方方，普普通通，与周围其他人家的院子别无二致，唯有门上书写的“桃居”二字磅礴大气，笔锋恣意昂扬。
霍心：“这是什么意思？”
小汝答：“霍姑娘不必多想，这处院子十分安全，是公主精心为您挑选的，方便您随时去飘香楼，里面仆从已备好。”
霍心看看院子，又看看马车上的主仆二人，“看来公主是早知奴家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