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昭随后随手扔给了花染离一个储物袋,微笑道:“见者有份儿。”
分赃就要分均匀。
花染离也没矫情,默默将其收了起来,也算是入伙了,表示自己不会泄露出去,不然那绿裙少女恐怕就要往她身上倒化尸水了。
虞昭仔仔细细清点里面的东西,看看没有什么带着原主人家徽,族纹什么的东西。不然杀了小的,来个老的,宰了老的,老骨头又掀开棺材板蹦出来了。
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非常不划算。
微弱的呼吸轻颤,储物袋的角落里似乎有生命的气息,虞昭神色一凛。
储物袋里一般来说是不能放活物的,像是把人放进密闭的空间里,容易活活憋死,只能放死物。
寻着动静,她取出了一个打着死结的血色袋子,一取出来,鲜血便滴在地面上,与泥土混合成了血色污泥。
小小的袋子装一个婴孩都很困难。
但微弱的呼吸始终存在。
虞昭解开那麻袋,只看到了满目的碎肉,混合着血淋淋的碎块儿,肝脏,心脏,小肠这些散乱的摆放着,肥硕的蛆虫四处爬动,还有几只顺着边缘掉了出来。
腐臭的尸体味道源源不断冒出,几乎充满了整个小巷。
花染离忍不住直接跑到旁边吐了起来,“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没一会儿,袋子轻轻蠕动两下,里面的东西慢慢爬动,尝试性的想出来,但最终还是没有爬出。
有一只脏乱的眼珠滚落了出来,灰蒙蒙的,但依稀可以看到一点颜色。
眼珠“看”向正上方的少女,血袋子里传来细弱又模糊的声音。其他两人听不懂,只觉得语调有些怪异,比起说话,更像是即将死亡的,苟延残喘的牲畜。
但虞昭却听清了,也听懂了,那是魔族的语言。
“小……小丑鱼。”
一瞬间,虞昭如坠冰窖,冷意席卷心脏,眼眶骤然湿润,她脱力的狼狈跌倒在血泊中。
因为……能这般喊她的只有一人。
那袋子里的人缓了好一会儿,他声音发颤,带着急切的语气。
“别哭,我不是你的小怪物。”
“我叫……”他短暂的停顿了一瞬,“抱歉,我没有名字,如果可以的话。”
“你可以叫我十九。”
虞昭浑身一颤,愣在原地,嚅嗫着唇没有说话。
却听那袋子里的生物继续说道:“我和他是同时被魔神之血创造出来的,我们拥有相同的记忆。”
同生却不同命。
他的人生里没有会喊他回家吃饭的小丑鱼。
不过那个叫小怪物的孩子,似乎没有他们的痛苦又绝望的记忆。
万魔窟的魔神之卵孵化后,有上百只魔鲛,在他出生之前,前面还有十八只魔鲛。
第一只降生之际承受不住魔神之血的力量,爆体而亡,很快有第二只诞生,他没有脑袋,看不见路,鱼尾落在满地碎裂的血肉上。
一道冷冽的剑光闪过,他被一旁的人拦腰斩断。
“渣滓!又浪费了一滴精血。”
很快第三只诞生了。
第四、第五……
一帮残缺不全的怪物被造了出来,他们没有神智,没有思想,跟行尸走肉一般,只能被人操控着加入战场,碾作肉泥。
他算是比较完整的魔鲛,诞生之际便是第一个健全的怪物,他被保留了下来。
渐渐的,黑暗的洞窟里出现了另外一伙人,他们会拿着冰冷的刀刃,切下他们的双眼,鱼尾,将血淋淋的残肢随手装进袋子里。
数不胜数的湛蓝色眼珠子,像是开采的矿石,不过是硬生生剜出来的。
挖眼的时候还好,就是剁鱼尾的时候有些疼,魔鲛的鱼尾连接着脊骨,疼觉会放大无数倍,惨叫声此起彼伏。
但他不会叫,倒不是能忍住。
而是叫的太大声会被绞掉舌头,会多挨一刀,他们讨厌听见惨叫声。
他们会说:“随便切,眼睛和尾巴是他们最值钱的东西。”
“好恶心的怪物,这眼珠子和尾巴切下来还能动。”
“啧,你来切。”
“这东西叫的太难听的,记得先把舌头绞了,别影响我小憩。”
每次看见其他魔鲛跟牲畜一样拽出铁笼时,放在铁板上绑住身体,切下一块又一块有用的东西,他都毫无波澜。
比起货物和工具,他们更像是牲畜,因此其他人不会喊他们的名字,毕竟谁会在意畜生叫什么呢?
有了魔神之血的他们有强大的恢复能力,起初会很疼,噬心挖骨一般,疼的满地打滚,但他适应的很快,没有像其他魔鲛一般当场死在冷冰冰的铁板上。
有时候先砍掉鱼尾,他还能用双眼看清血淋淋的大尾巴。
这次的鱼尾比上次的还要漂亮。
他很厉害,每次都能留着一口气被扔回笼子里。
“这贱骨头命还真硬,都活了一百多年了。”
“命硬好啊,可以让我们多赚点。”
只有人来的时候,洞窟里才会亮起一点点的光亮。
铁笼里尸体发出恶臭,苍蝇乱飞,蛆虫附着在血肉里,连老鼠都在啃咬着他的脖颈和脸,十九麻木的没有理,湛蓝色的眼眸没有一点光亮。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
他的眼睛有些恍惚,他木愣的眨了下眼,眼睛被挖太多次,已经要看不见了吗?
无所谓了。
反正早晚都要死,这样的日子他也腻了,没有求生欲。
脖子上的锁链让他们连死的资格都没有,他们的命并不属于他们自己,而是属于其他人的。
出去又如何?反正日子也不可能更差了。
魔鲛的一生都浸泡在杀戮和血腥里,只能生活在暗处,他们又是被魔神之血造出来的产物,极为残暴肆虐,没有容身之所。
细碎的光点在眼前汇聚,变成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他看到了一双漂亮的眼睛,像是收集起来的阳光一般。
她顶着一张脏兮兮的脸朝他走来。
“小怪物,起床吃饭啦!”
是个丑陋的小姑娘掀开了‘他’的被子,然后粗暴的拉着鱼尾往地上拖,十九迟钝的眨眼,没有理会她。
是做梦吗?
奇怪。
魔族是没有梦的。
后来他发现,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十九很疑惑,这是其他魔鲛的记忆吗?
可周围是哪?跟他所在的地方完全不同,世上会有被抓起来的魔鲛吗?
一切的一切他都不知道。
他只能看见那丑兮兮的小姑娘带他去抓老鼠,采蘑菇,给‘他’打伞,抢‘他’的被子,偷偷收集‘他’的眼泪装进床底下的小盒子里。
慢慢的,十九有些期待这场幻梦,这是他被切下鱼尾时唯一可以想的记忆。
应该算是幻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