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黛青睡得很沉,恍惚间似有人温柔的轻轻替她擦去额头的汗渍,那种被人悉心照顾的感觉,让她心里暖融融的。
这种温暖和舒畅一直持续到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来,黛青才悠悠睁开眼,她抬手挡在额前,微微遮住这有些刺眼的光线,眸光忽的一顿。
“柳儿!”
“公主?”柳儿一直候在外面,听到黛青的喊声,忙推门进来。
“昨夜我是如何回来的?”
柳儿神情微顿,“……是萧将军……将公主抱回来的……”
“抱……”黛青惊得嘴都磕巴了,“那,那他可有发现什么?”
“将军表现……并无异常,应是没有察觉。”柳儿略带迟疑地道。
黛青这才轻舒了口气,还未松懈几分,外面却又传来动静。
小院的外围一阵急促地跑步声,似乎将整个院子给围了起来,一听便是来者不善。
何人赶来围堵他们的院子?!
黛青从床上起来,迅速更衣,走到屋外察看情况,见萧稷已经迎面朝她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
“是赵太守。”萧稷答道。
黛青眸光微冷,这赵太守知道如今东窗事发,自己官位不保,竟想要围捕萧稷?
谁给他的胆子?
只不过,他实在太愚蠢了,就这几个虾兵蟹将还不够萧稷塞牙缝的。
只听院门外,赵太守声音嚣张。
“大胆宵小,竟敢趁本官不在,劫走囚犯,还不出来速速就擒!”
哈!
黛青险些没笑出声来。
这赵太守是要倒打一耙,问萧稷的罪。
外头话音刚落,便有两名官兵踢开了院门,那赵太守被官兵护在中央,一副稳坐高台的样子。
慕寒上前一步,怒喝,“萧将军面前,谁敢放肆?!”
那些官兵一听,纷纷对视一眼,脚步似有退却之意,可赵太守一声冷嗤,安下了官兵们的心。
“什么萧将军,永宁侯萧稷远在盛京,何时来扬州了?我从未得到此消息!何况眼下盛京正在为礼国与大盛和亲举办盛典,萧将军怎会有空出现在此!你可知冒充朝廷重臣是何罪名?!所有人听令,给我把这两个贼人,速速拿下!”
赵太守胖到浮肿的手指指向萧稷和黛青,官兵们闻言,立刻便冲了进来,向二人而去。
虽说这些官兵平日不怎么受训,也未上过战场,奈何人多,且同为大盛士兵,萧稷自然不会下杀手,一时也被缠得没法子。
周围一片混乱,黛青拉开了一些与萧稷的距离,见场面混乱,她眸光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
只见她加入战团,帮助萧稷和护卫们一起控制局面,许是功夫不敌对方,几个回合下来露了败相。
黛青不知怎的被人一推往前倒去,背后一柄长刀立刻朝她后背劈了下来,血光四射。从人群中赶来的萧稷已然晚了一步,只见黛青倒在血泊中,满脸透着苍白。
“你疯了吗?!”萧稷眸中充血,再无了平日里说笑的模样,像匹愤怒的野狼紧盯着黛青,让她忍不住心间微颤。
只见萧稷忽然转身,高声喝道:“重伤和亲公主,罪加一等!慕寒,再有反抗者,杀无赦!”
得了令的慕寒也陡然变了气势,几剑下去,立刻便有士兵重伤殒命。
见到二人身上气场骤变,那些官兵们一时被震在原地,此刻才算明白,他们和这些护卫的身手差了不是一点点,纷纷丢下兵器,抱头蹲下。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刚才还叫嚣着要将人拿下的赵太守已然被慕寒擒获。
原本温暖舒适的小院,此刻已被沾染了无数血迹。
萧稷抱起黛青将她带回了屋中,唯独留下慕寒处理这一片狼藉。
柳儿见状忙上前帮忙,将黛青稳稳放到床上,她手脚麻利的取来药箱,正要替黛青上药。见萧稷还站在那儿看着,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萧将军……您……还是先出去吧。”
萧稷看着黛青背后晕染了一整片衣襟的血迹,心上没来由地一疼,他垂眸,掩下情绪,转身离开了房间。
柳儿急忙走到床边,拿剪刀替黛青剪开了衣服。
“公主,您何必呢?萧将军昨夜既没发现,又何苦再多添这一道伤,这下可好,怕是得养好一阵子了。”
“萧稷这人疑心重,若不将这箭伤隐去,怕还是有可能会露馅。”
“萧将军若真疑心重,昨晚抱您回来的时候就该发现了。”
说到这儿,黛青也是一愣。
她也想不明白,昨夜萧稷明明如此笃定在城外遇见的黑衣人就是她,可她昏睡之后那么好的机会,他为何没有查看她的伤势,一探究竟?
“嗬!”身后柳儿忽然倒吸一口凉气,“公主,您说会不会萧将军已经发现了您的身份,只是故意……”
“故意不动声色。”黛青接话道。
若真是如此,那她就很危险了……
-
先前的混乱,住在另一边的娇娘自然是听见了的,当时吓得大气都没敢出。好在慕寒派了两个人,守住她的房间,才让她幸免于难。
但同时,她也终于知道了萧稷的真实身份,心里的最后一丝希冀,完全灭了下去。
像萧稷这样的身份,她一个歌姬是绝对不可能肖想的。
想到先前自己的不自量力,娇娘忍不住脸红。
“萧将军,这几日……多谢你的照顾……”
萧稷眉间拢着层乌云,眸光还停留在黛青房间的方向,娇娘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心中了然。
“公主她伤势可还好?”
半晌,萧稷才回过头来,语气冷凝,“无碍,你不必忧心。如今赵太守和李氏已经全部抓捕归案,往后你不必再担心,一会儿我派人送你回花船吧。”
娇娘眼睫微垂,抿了抿唇,道:“我可以和公主再聊几句吗?”
萧稷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替她让出了道。
娇娘敲门进了屋中,见黛青神色苍白的趴在床榻上,目露担忧。
“公主殿下,您还好吗?”
黛青无力地睁开眼眸看了她一眼,不知这人为何要来找她,淡淡道:“小伤,不碍事。”
“殿下不愧为一国公主,方才那场景,竟还敢与那些官兵拼命,民女真的自愧不如。”
黛青无声勾了勾唇角,对她的这种恭维并不受用。
娇娘见她无有回应,自顾自接着道:“当初不解萧将军究竟喜欢你哪一点,如今却是知道了,公主确实当得起萧将军的倾心。”
闻言,黛青不免隆起眉头。
这娇娘怎会有如此深的误会?她不过与萧稷假扮夫妻,如今已经知道他们真实身份,怎还有此一言。
不过,她也不予反驳,此刻只觉得浑身痛得要命,无暇搭理这种小女儿家的情思。
只听娇娘在那里絮絮叨叨的说着。
“公主殿下,世间能得一知心人实属难得,娇娘盼了多年始终未能等来,见公主与将军如此,当真羡慕。”
“不必如此,你定能等来你的良人。”黛青虚着声音宽慰了句。
对面娇娘只是笑笑,这笑里却透着苦涩,“我怕是这辈子都没有可能了吧。只希望将军和公主殿下能白头偕老,珍惜身边人。”
黛青不知道娇娘是何时离开的,脑海里只剩下那句“珍惜身边人”。
她兀自笑笑,竟也觉出了几分苦涩来。
她,何来身边人?更遑论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