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慕容浑的奏报还没到来,凉州内针对这些阴谋家的杀局已然进行。
但这次主动权已然易手,完全在张延礼留守众人的这一方。
等到高加福安排好了数十名刀斧手,安怀淑才继续召见张延嗣。
而张延嗣不疑有他,直接来到张延礼的府邸之内。
这次,不光安怀淑在此,龙梵音护卫在她身侧,而下方,高加福和郭怀德同样一左一右,暗暗挡在安怀淑身前。
除此以外,刚从长安赶回来的曹孝杰以及四百亲兵中的两名副将同样在厅内。
如此阵仗,倒是让张延嗣有些奇怪,不过他马上想到,可能是安怀淑将留守将领召集,介绍给他认识,向他移交兵权,倒也没有想太多,没做过多提防。
此刻的张延嗣已经暗暗盘算,等出了凉州,一定要清洗掉这几人,再夺下整支军队,然后回身夺了凉州。
而另一边,除了安怀淑,其他几人都非常紧张。
之前高加福和曹孝杰都坚持不需要安怀淑出面,由他们直接传令,若张延嗣不听从,就直接拿下,但是安怀淑坚持应该由她出面,给张延嗣最后一次机会。
之前她已经说了过几天给张延嗣答复,若是她不出面,张延嗣生疑,不太可能奉令前往长安。反之,若是安怀淑出面,张延嗣当知晓这是张延礼的决定,若他仍然抗命不听,那就是冥顽不灵,将他交由曹孝处置也不需要任何犹豫了。
这当然遭到其余几人的反对,对于高加福、曹孝杰等人而言,无论何事,都比不得安怀淑的安全重要,若是安怀淑有任何损伤,即使他们将这次凉州的乱局完全解决,在张延礼的心中也将大大失分,讨不了好。
但在安怀淑的坚持下,他们也不得不接受,只是高加福在厅内外安排了不少人手,确保万无一失。
对于张延嗣的武艺,他们心里还是一直打鼓的。张延嗣虽然有点疯,但疯起来确实相当强,他们几人就算联手,也未必能制服。
但此刻的张延嗣,倒是完全没有察觉危险,而是朝着安怀淑轻施一礼,又继续说道。
“二嫂可是想明白了。”
“凉州兵马交由吾统领,必然不会出问题,而吾领兵救援广武,必然万无一失。”
“吾与二兄乃是亲兄弟,二兄这份基业吾必然会好好守卫,二嫂可信吾之能为,不可轻易信任外人。”
张延嗣信誓旦旦的说道,但面上的表情,却有些轻浮。
不过出乎他的意料,对面的安怀淑却没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而是淡淡说道。
“救援广武一事不急,吾今日收到夫君信件,夫君言三弟勇猛,特召三弟前往长安剿灭巢贼,在他帐下效力。”
“三弟还是收拾下,长安路远,还是尽快出发。”
安怀淑的声音中有股淡淡的寒意,但张延嗣却是一点没有听出来。
“二兄怎可如此糊涂,凉州危局,广武县危在旦夕,怎可召吾去长安。”
“二嫂还是尽快将城中亲军和周边兵马尽数交由吾,由吾统领救援广武县。”
“二兄召吾,必不知凉州局势,二嫂需随机应变,解决当下的危机。”
听到张延礼召他去长安,他是一点没有察觉问题,只是觉得二兄终于想通了,愿意重用他。
但他已然被张文彻蛊惑,对凉州的基业动起了歪心思,怎么可能在此时放弃,故而根本不愿意奉令前往。
听到张延嗣所言,高加福已经按耐不住,准备号令埋伏的刀斧手将张延嗣拿下。
但安怀淑却还在做最后的劝解,想要保全他,免得真要刀兵相见。
“凉州局势,夫君已然知晓,此事汝不必忧虑,广武县有慕容统领在,必然无忧。”
“而长安路远,三弟还是早日前往,去夫君帐下效力,以全兄弟之情。”
听到安怀淑此言,张延嗣有些许惊疑,实在是安怀淑最后的话警告意味太过明显。
但他却犹自挣扎,不愿放弃,他们密谋不过就这月余的光景,而长安离此地就有数月的路程,就是张延礼知晓了这里的变故,也来不及做出反应。
几乎没有过多的思考,张延嗣仍然继续挣扎道。
“二嫂还是尽快将凉州兵马交由吾指挥,如此一来,吾必可保内外无忧。”
听到这句话,安怀淑终于放弃了所有的侥幸,不再有任何挽救之举。
有道是,良言难劝想死的鬼,对方既然欲望迷心,那也是自寻死路。
“如此说来,三弟是不愿奉令了。”
这一次,安怀淑语气更是加重,但已经放弃了任何侥幸,只是做最后的确认。
而张延嗣仍然一无所觉,只是强自争辩。
“此乃二兄乱命,不了解凉州情况,吾如何奉令。”
“二嫂不可墨守成规,当随机应变。”
听到此言,安怀淑直接大声说道。
“张延嗣不服军令,来人,速将其拿下,押往长安效力。”
随意安怀淑的高喊,一旁埋伏的侍卫们就已经冲了出来,直接冲向张延嗣。
而高加福、郭怀德、曹孝杰以及两名亲兵副将共五人,更是毫不犹豫,快速扑向张延嗣,准备在他动手之前直接将其制服。
看到埋伏的众人,张延嗣暗道不妙,脑袋中有片刻的空白,不知是何时泄露了消息。
但随后,他随手摸向腰间横刀,想要拔刀对敌,杀出府去,但却摸了个空。
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刚才入府时已经卸下兵刃,只等空手迎向来敌。
最先冲过来的是高加福,他虽然也是行伍之人,不算弱手,但哪是张延嗣的对手,一个回合,被其一击撩到,几乎难有还手之力。
不得不说,哪怕是空手之下,高加福也远远不是张延嗣对手。
不过,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后面的曹孝杰、郭怀德与两名亲兵副将并没有因为高加福被打倒而心生胆怯,反而从左右两侧攻来,两边夹击,想要制服张延嗣。
而张延嗣虽勇,没有兵器,又没有腾挪空间,终究不是四人联手的对手,被其中两人抓住双手,难以施展,随后又被一拥而上的甲士压倒俘虏。
众多甲士联手,他再是勇猛,赤手空拳之下也绝不是对手。
好在这些甲士早得到命令,只是抓住,并没有伤到他。
见张延嗣已被制服,安怀淑面不改色,继续问道。
“汝可知错。”
而被制服的张延嗣却心存侥幸。
“二嫂,小弟不知何错之有,吾为二兄基业考量,二嫂不可被小人蒙蔽。”
见张延嗣犹在狡辩,安怀淑不知是该夸他演技出色,还是怨其冥顽不灵。
许久之后,她正视张延嗣,缓缓说道。
“汝之过错,非吾能处罚,将汝押入夫君军中,由夫君亲自处置。”
听到此言,张延嗣虽然有些懊恼,但却没有多少恐惧和害怕,还在想着遇到张延礼后,如何编造理由,按他所想,自己的图谋绝对没有被发现。但他却不想,若不是阴谋被发现,安怀淑等人为何反应如此激烈。
安怀淑看着张延嗣被押下,转头对曹孝杰示意,而曹孝杰自然明白她的想法,无需多言,随后,她长舒一口气,坐了下来。
片刻后,她又朝厅内几人询问道。
“城外还有三弟所率领的五百兵马,需如何处置,诸位可有良策。”
听闻安怀淑的询问,几人面面相觑,似乎在思考良策,最后还是高加福回复。
“禀夫人,城外三公子的副将乃原常乐县镇将靳顺,昔年与指挥使一同攻打瓜州,与吾等亦有几分交情,由吾出面劝说,晓以大义,必能劝其回转沙州或者入长安投靠指挥使。”
听了高加福的安排,安怀淑点了点头,不再多言,算是默认了高加福的处置方式。
而后,安怀淑没有多言,离开大厅,回到后院之内。
龙梵音紧随其后,这次她倒是没有发挥的余地。
而且其余几件事情,曹孝杰已经与高加福商量完毕,曹孝杰的人马下午会到达凉州,到时候曹孝杰的人自然会妥善处理。
这边,张延嗣已经被拿下,随后就会被押往长安,交由张延礼处置。
但前提,是他能活着到达长安。
而另外一边,自从张淮诠病逝后,安怀淑就安排了不少人手来治丧。
不过,之前他们抽丝剥茧,没有将怀疑的目光投向张淮鼎身上。但是等到张延礼的书信一到,高加福自然将张淮鼎作为重点调查对象,而只要高加福将怀疑的目光放到他身上,自然能发现不少问题。
发现了这些问题后,安怀淑这次倒是远没有处置张延嗣时的纠结,直接交由曹孝杰处置,想必对方必然会处置妥当,不需要她来亲自决定。
而这些替张淮诠治丧的人,自然就有高加福的手下。
“二公子,汝不可伤心过度,还是注意身体,早日休息吧。”
一名侍从,将刚熬好的药汤递给了张淮鼎,这几天,张淮鼎伤心劳累,身体非常虚弱。
张淮鼎虽然与张淮诠在凉州这件事情上意见不合,但两人从小在一起长大,感情极好。如今张淮诠病逝,张淮鼎虽然无人制约,可以大胆行事,但也同样伤心兄长的逝世。
他没有任何戒心,端过侍从的汤药,一饮而尽。
而侍从中的一人,盯着张淮鼎,看着对方将汤药饮完后,随后,找个时间就向高加福汇报每日的情况。
而张淮鼎一连喝了数天汤药,但病情没有丝毫好转,反而越发加重。
数日之后,张淮鼎因伤心兄长病逝,劳心劳累之下,步了兄长的后尘,在十几日后也病逝。
随后,张淮鼎的尸体被迅速火化,兄弟二人被风光大葬,就葬在凉州城外。
这样一个野心家,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凉州。
而张淮鼎的肱骨之臣、手足心腹,瓜沙节度掌书记张文彻,倒是没有等到张淮鼎的病逝,而是先他一步入了黄泉路。
在张延嗣被府内亲卫逮捕,关入亲兵营后,张文彻就已经被曹孝杰等人控制了起来。
对于如何处置张文彻,安怀淑、曹孝杰和高加福等人就完全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不需要那么投鼠忌器了。只要不至于处理的太过难看,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张淮鼎那边,是让侍从骗其慢慢服下毒药,让其病情逐渐加重,然后再病逝,一切看起来合情合理,不会引入过多的关注。
至于张文彻,则不需要如此麻烦,曹孝杰与高加福二人亲自出手,将他直接抓捕,拷问是否有其余同党。
被抓住的张文彻犹自争辩,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个环节,但他犹自叫嚣,,没有直接认命。
“尔等何人,竟敢囚禁于吾。”
“吾乃瓜沙节度掌书记,吾要回沙州面见尚书。”
听到了张文彻的言语,高加福等人不为所动,若不是想从他那里找到了新的线索,恐怕早就处理了张文彻。但如今发现了新的问题,曹孝杰已经去禀报夫人,他则留在这里亲自看守。
“夫人,从掌书记那里搜到线索,城中鸠摩罗什寺中悟道僧人亦牵扯其中。”
听到曹孝杰的汇报,安怀淑倒是毫无在意,她是祆教徒,对佛教可没什么敬意。
“此事,汝自行处置,何需向吾禀报。”
想了想后,安怀淑觉得有些不妥,又补充道。
“城中沙门信徒众多,尔等寻个由头,还是不要公开处置吧。”
听闻此言,高孝杰立马会意。
数日后,城中鸠摩罗什寺突发大火,此时瓜沙节度掌书记张文彻正好在鸠摩罗什寺中礼佛,与主持悟道大师等寺中高僧一同没于火海之中。
凉州城内不少寺庙高僧一同在鸠摩罗什寺中礼佛,未能幸免。
此事之后,凉州城内的佛教势力大衰,而副使夫人信奉祆教,不久后引入祆教祭司入凉州,城中亦有不少人信奉,如此出现外来祆教与本土佛教争信徒之事,当然,这是后话了。
一场大火,烧掉了所有的痕迹,也掩盖掉了不少阴谋。
当然,曹孝杰等人,处置这些人极为隐秘,虽然一些人也能猜到,但毕竟没有任何证据,这些人只能说是死于意外。
不过,他们也将事情全部梳理清楚,留下了一份口供,作为证据,接下来会呈禀在长安的张延礼。
除此以外,高加福对城外的五百兵马的收编倒是没有任何意外,几乎没有费吹灰之力。
城外守军副将靳顺,之前与张延礼一道在瓜州并肩作战,如今,赤水军中一些大头兵都成了队正、副将,所获得的赏赐同样不少,而他依旧还是副将,难免有些不平衡。
这次张淮深派遣其来此,也有将其交由张延礼指挥的意思,他自然没什么抗拒心理。
而张延礼处置张延嗣一事,这种节度使家事,他是压根不想管,有多远,走多远。
故而,安怀淑将其收编,但并未吞并这些兵士,而是让他暂领原部,在附近扎营等候,护卫凉州,靳顺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这些人出不了什么乱子,等张延礼回来再行整编,至于让他们去长安,距离太远,徒耗粮食,没什么必要。
而安怀淑等人处置完这些人,最后就是如何处置张延嗣了。
而张延嗣则被曹孝杰的手下带走,押往长安,在张延礼麾下效力。
但过了闲田,到了凉州一带,他们被当地党项人偷袭,张延嗣死于党项人之手。
这是曹孝杰最终给张延礼的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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