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璇,长公主跟前,你怎可如此没规矩?还不快些坐到你自己的位置上去!”
萧夫人轻声呵斥了一句。
此话一出,便引得殿中大多数人都看向了这边。
方才还在问萧玉璇是哪家姑娘的郭氏,这会儿面上的笑容也僵了僵,原来是萧家刚找回来的女儿。
传闻中名声似乎不大好,如今长公主却如此看重,她自然是相信长公主看人的眼光,所以……
郭氏从小到大顺遂美满不错,可不代表她不知道那些宅院里的手段,什么栽赃诬陷,苛待冷落,更有甚者下毒换药,比比皆是。
还以为萧家人丁单纯,也是难得的有福之家,没想到只是表面光鲜亮丽……
萧玉璇收起了笑意,扭头看向殿中站着的母女二人。
萧夫人面带怒容,而萧玉瑶只低着头装鹌鹑,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母亲,四姐姐。”
萧玉璇一副乖顺的模样,起身走过去见礼,又欲上前搀扶住萧夫人另一边的胳膊。
萧夫人还在气恼这个女儿的趋炎附势,一个拂袖将她的手打落,便自顾带着萧玉瑶给长公主请安。
膝盖弯了下去,上首却迟迟没有喊免礼。
殿中的都是人精,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没有硝烟的斗争,有心思活泛的,立刻品出味儿来了,不敢出声调侃,就挤眉弄眼地互相猜测着发生了什么。
过了许久,长公主才像是刚想起来似得,“啊呀”了一声。
“本宫方才只顾着品茶了,没有注意到你们来了,快请起入座。”
萧夫人和萧玉瑶如逢大赦,赶忙被宫女带着往一旁的座位上走。
站在殿中维持行礼的姿势久了,腰酸腿疼不说,被那么多人明里暗里地打量才是真的如芒在背。
萧夫人已经许久没有这样丢脸过了。
思来想去,这一切的原因还是出在萧玉璇身上!
萧玉璇在长公主面前怕是说了不少萧家的坏话,这才能引得长公主格外怜惜她些。
否则要如何解释,一个曾经只是绣娘的小民女,何德何能讨长公主欢心?
萧夫人自以为自己抓住了真相,心中对萧玉璇这攀附长公主的行径更是痛心疾首。
萧玉瑶眼观鼻鼻观心,暗道果然。
她就知道自己进宫定会被长公主刁难的,没想到刚打照面就来了个下马威,接下来还不知道有多诘难等着自己。
正惶惶不安着,又听长公主唤她:
“萧四姑娘,你今日这身衣裳倒是别致,依本宫看,这是流光锦吧?”
萧玉璇安安静静地坐在萧夫人身边,闻言,神情落寞了一瞬。
这一瞬神情的变化,自然被长公主捕捉到了。
她心中了然,她就说早上玉璇还说舍不得穿要留到及笄的流光锦,怎么可能还会送给萧玉瑶,看来是有人先斩后奏,移花接木了。
萧玉瑶一愣,这身衣裳是流光锦?
那岂不是,长公主送给萧玉璇的那种布料?据说每年产出只有十几匹,珍贵非常,只有皇室和极为受宠的皇亲国戚们才有可能用来制衣。
母亲昨日让人将衣裳送来,只说是找了隆兴布庄最好的绣娘裁做的衣裳,为的就是今日宫宴上给她穿着撑场面,却没说过这料子就是传说中的流光锦。
她心中忽然升起一个不太好的猜测。
“回长公主的话,臣女并不知此衣布料是流光锦……”
萧夫人早在长公主说到衣裳二字的时候,心中就咯噔了一下,这会儿连忙抢话道:
“长公主,这便是前几日您赏赐给玉璇的料子,她已经孝敬给臣妇了,臣妇想着玉瑶还没有合适的衣裳入宫,怕穿得太素净犯了忌讳,这才擅自……”
萧玉璇听见这话,心中冷笑,面上的落寞却更加深重。
她似是自我挣扎了一番,才终于艰难道:
“长公主,母亲说的是,是臣女孝敬给母亲的;长公主赏赐,臣女感激不尽,可母亲生身之恩,臣女当尽毕生之力报之,流光锦珍贵,臣女自当孝敬母亲。”
殿中人死寂一片。
若说方才她们还想着看戏,瞧瞧萧家的热闹,这会儿有那耳聪目明又心肠软的,立刻听明白了,不由有些唏嘘。
且不说这个年纪的姑娘家,哪里有不爱俏的?就说只要是个正常的母亲,哪会将接受这显然是给年轻姑娘准备的料子?
八成是萧夫人自己偏心养女,先挪用了去,又事后没有和正主打过招呼,这才闹了这么一出乌龙。
长公主轻轻叹出一口气。
自从驸马去世,她也许久没有这样疲惫过了。
她有心要在所有人面前给玉璇撑腰,却发现一个“孝”字压下来,她的所有力气和手段都是白费。
为了不让亲生母亲出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玉璇已经委曲求全到了极致。
萧夫人啊萧夫人,你有这样好的女儿却不懂珍惜,对着一个尽使些下作手段,恶毒冷漠的养女掏心掏肺,真是猪油蒙了心。
“罢了,既然如此,本宫也就不说什么了,衣裳已经制成,萧四姑娘就好好穿着吧。”
她淡淡地说完,就一副不愿开口的疲惫模样,由孟姑姑扶着去了后头小憩。
萧玉瑶坐在原地,心肠已经冷到麻木。
原来这流光锦当真是长公主送给萧玉璇的那一匹,那日那些赏赐都被红绸盖着,她又从来无缘得见这样稀少的料子,自然不知道这就是流光锦。
她就说,方才在宫门口看见萧玉璇冲她笑不是错觉,感知到危险想要回家的冲动也不是空穴来风。
四周朝她打量的眼光越来越肆无忌惮,且充满了不怀好意。
萧玉瑶身处那些目光的正中心,桌面底下手里的帕子都撕出了裂痕。
这一切,肯定都是萧玉璇设计好的!
本来还算热络的偏殿被如此一打岔,交谈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距离开宴时间越来越近,春雯越发心神不宁起来。
萧玉璇假装没看见春雯的异样,扫了一眼殿外的天色,道:
“沁鸢,你陪我出去走走吧,这天儿也太闷了。”
沁鸢从善如流地点头,春雯听没喊自己,试探着问道:
“五姑娘,奴婢也陪您一道去吧!”
萧玉璇拒绝道:
“不了,你先留在这里吧,我去去就回。”
不给春雯机会,戏怎么唱得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