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政不愧是进忠亲自挑选的徒弟,一点就透。
仅仅是须臾之间,路政便明白进忠话里的意思。
他双手抱拳,恭敬拜下,因为他明白进忠这番话,将直接奠定他未来的权臣之路。
进忠负手而立,当之无愧接下路政这一拜。
待路政起身后,他还是有些疑惑,想要询问进忠。
“师父,据你所说,这大阿哥心思深沉。
可既然如此,他又怎么会做出僭越之事?”
进忠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
“想要拯救一个人不容易,可要让一个人在不知不觉间疯狂,还不简单吗?
排斥的最高境界——热情大方一问三不知。
伤人的最高境界——否定一个人所有的想法。
悔辱的最高境界——不是辱骂,也不是嘲笑,而是直接无视他。”
路政听得目瞪口呆,“可是、师父,那咱们这样不配合,大皇子不会到皇上面前告状吗?”
进忠听到他这样说,低声笑的开怀,“谁说咱们不配合了?为师不是讲过了吗?
'对错不可说',只要他拿出皇子的身份压人,他想做什么咱们就去配合呀。
让他尝到身份带来的好处,权利带来的美妙,他一定会深陷其中,到最后觊觎最高位。
可你要知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皇上还年轻,他最忌讳的就是这一点。
至于他会不会到皇上面前告状?
我怕他不去。”
觊觎婉婉者,必诛之。
说完后,进忠瞬间将表情转换为热情开朗,向着永璜方向走去
而被留下的路政一愣,是啊,怕他不去。
只要他去告状,就证明自己能力不行,不能服众。
他不去告状,就只能默默承受,成为权力的牺牲品。
这便是赤裸裸的阳谋,你永璜,钻也得钻,不钻也得钻。
想明白的路政,眼睛越来越亮,他此时,对师父的崇拜已到达顶峰。
于是,从一日开始,整个步兵衙门对永璜全部都是热情有加,可等他一想要详细打听点什么,却都一问三不知。
他在办公时所写出的所有建议与计划,都会被几个能做决策的人,委婉否定。
日常里,更是被无视个彻底,倒也不是那种没有礼貌的无视。
所有人见到他都会热情行礼,可就是不与他共事。
无论到什么时候,都是形单影只,无人说话。
直到半个月后。
这日,张广泗在给进忠汇报军营事务时。
突然发现其副将庄治州,面露难色。
说起庄治州,他就是破获五行案时,为进忠搬凳子的那个士兵。
由于他的机灵懂事,成功进入进忠视线。
在之后,进忠发现他不仅机灵,办事还颇为稳妥。
于是便将他的官职一升再升,直至步兵营副参将,也就是张广泗的副手。
进忠与张广泗见他面色不对,便询问起原因。
庄治州也不藏着掖着,如实向进忠二人说起自己的难处。
“都统、将军,卑职想要请一个月假。”
由于掌管京城治安,步兵衙门也十分繁忙,这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
平日里,即使有官员告假,最多也就三天。
可庄治州上来就请一个月,这让进忠他们有些好奇。
“可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进忠放下手里的卷宗,态度温和问道。
谁知就这么简单一问,庄治州却红了眼眶。
仿佛受了天大委屈一般,说起自家遇到的糟心事。
“卑职自小无父无母,没有亲戚肯养育我。
只有在老家的一个表叔将我抚养长大,原本卑职在京城站稳脚后,想将表叔接到这里与我一起生活。
可表叔却怕打扰我与妻子,说什么也不肯过来。
但没想到,前几天表叔他突然不远万里来到京城,找到卑职申冤。
原来是卑职的表弟是一个大夫,经常出入各家。
然而就在上个月他被人冤枉与一女病人通奸,杀了其丈夫。
可明明已经有足够人证,证明表弟当时不在现场,可那女病人的大伯哥竟然为了独占家产,想要害死弟媳。
所以污蔑他们二人通奸。
又因为他大伯哥是当地知府的女婿,是以他们沆瀣一气,屈打成招,强行判定我表弟行凶杀人,秋后问斩。
表叔,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来京城找卑职回去周旋。
由于路途遥远,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一个月。”
进忠听到这,眉头微皱,轻声询问道:
“我记得你是陕西省汉中府人士?”
庄治州没想到进忠作为九门提督,竟然还记得他这个小小副将的籍贯,当即有些感动。
“回都统,没错。”庄治州连连点头,“卑职家的确是陕西汉中的。”
进忠思考良久后,竟然直言阻止他回家乡为家人申冤。
“庄治州,如果我记得没错,你们汉中知府应该是严如熤。
你此番回去与他直接对上不妥。”
张广泗不明白这里的弯弯绕绕,他很是不解。
“老大,为何不妥?他汉中知府四品,可咱们步兵营副参将也是四品。
怕他做甚?”
庄治州此时也眨巴着眼睛不解的看向进忠。
进忠叹一口气,耐心为他们解释。
“这严如熤乃是——'章佳.伊继善'的得意门生。
章佳大人,你们是知道的,最是护短。
你此番回去与严如熤对上,纵使是他的错,但撕破脸之后,章佳大人也会记上你一笔。
依照他在朝中的势力,若他看一个人不顺眼,别说是你,就连我也要掂量掂量,能不能在他手下全须全尾的走一番。”
庄治州一听,当时眼前一黑,他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复杂的人际关系。
张广泗也替他着急,“老大,那怎么办?难道还真的要让庄治州的表弟平白无故被冤死吗?”
进忠深叹一口气,陷入沉思。
张广泗二人知道此刻不能打搅进忠思考,他们相信老大不会不管这件事,此刻庄治州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老大身上了。
果不其然,进忠大约思考了一盏茶时间后,突然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只见他用指尖有节奏的轻点茶几,语气颇为愉悦的说道:
“既然咱们不能直接对上严如熤,那么咱们找一个出头鸟,替咱们怼上不就好了?
何为谋略?便是以利他的角度,完成自己的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