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玄关开门落锁声,男人沉重的呼吸声,伴随着脏话。
“妈的,这个逼气老子真是受够了!”
“你!他妈的没看见老子这么累吗!不会过来帮我拿一下东西嘛,杵那像木头似的,你丫死了?!”
这声音太熟悉不过了,光是听见就要忍不住心脏加速,浑身颤抖不止。
另一个人的脚步声怯怯的靠近过去。
“你小点声,小绪在写作业……”
男人又骂了一声“你在教训谁!?”
“我不是在教训你,我只是——”
啪!
一个耳光落下。
“在外面要受气要看别人脸色,在家里还要受你的气,他妈的你以为你是谁,敢这么和我说话,讨打了么!”
接着是拳拳到肉的碰撞声。
“不是……”女人声音弱小的辩解“小绪明天要月考,他还在复习……”
“要你和老子讲!!”
又是这样,坐在房间里的少年听见了外面的所有,他悄悄打开房门觑了一眼外面。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往往母亲总是说:爸爸也有压力,没关系的,妈妈不疼,你好好学习,其他的不用管,没事的,妈妈不疼。
可她总是在晚上偷偷的抹眼泪哭泣,甚至声音都不敢太大,怕吵到父亲,吵醒了,迎接的恐怕又是一顿毒打。
单薄的少年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仔细观察着,等到听见门外有人声出现时,闪身出现在门口猛的打开房门,抓住路过的行人求助。
“帮帮我!”
屋内的场景一览无余,男人脸色扭曲,满目含怒的抓住女人的头发,扬起的手高高悬起,在看见门被打开的同时,脸上的表情变化,最终狠毒的目光落在了少年身上。
温千绪始终记得那时的感受,像是被凶兽盯住的幼兽,害怕、慌张、失措,紧紧抓住了路人的衣袖。
那是一对年轻男女,见此情形,脸上也难看起来。
“你在做什么?!”
男人喘着粗气大步走来“臭崽子!”
女人慌忙抓住男人的腿,阻止他过去,却被他一脚狠狠踹在肚子上,看见女人痛呼得蜷缩起来,他嗤笑一声往少年那走去。
年轻的男子见他虎视眈眈的模样,也吓得不行“现在是法制社会,你这殴打妻子和孩子,是要被判刑的,我警告你站在原地,不然就报警了。”
男人一把推开年轻男“老子教训老婆孩子关你屁事!滚远点,想被揍嘛!”
“你有没有王法?!”年轻男见少年退到女朋友身边,快速的低声嘱咐“快,带着孩子快跑,快去报警!”
后来因为两人的缠斗动静太大引来了领居,民警飞快的出现,制止了两人,查明原因后,对两人进行了教育,潦草的被冠上纠纷的名号。
这一切仿佛是徒劳,年轻男的行为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反倒让事情更加严重。
少年一直僵坐在沙发上,耳边是他们的交谈声,却是如有浆糊般灌进脑子里。那道凶狠的目光在对面不断打来,令他喘不过气。
民警每说一句,男人就点头微笑着回应,态度好的完全看不出先前凶狠毒辣的模样。民警说完最后一句话准备离开时,少年猛的站起来抓住了他豆大的眼泪滚滚而落,极致的恐惧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不是的!求求你了!帮帮我!我会被打死的!求求你了!不要离开,我真的求你们了!!”
“好了好了。”民警摸摸他的头,挣开他往外走“乖乖听爸妈的话,好好学习,不要惹爸妈生气,有什么事再联系叔叔。”
“不是的,真的不是这样,你先不要走,我爸爸他——”
少年的话音被一只大手捂住,再说不出来。
“不好意思,这孩子调皮,麻烦你们了。”
“没事没事。”
门再次被关上,年轻的男人担忧的看了一眼少年,最后还是离开了。
屋内寂静。
“我打你?!”男人嗓音低哑粗犷“老子告诉你,什么叫打!”
女人急忙拉住他,带着哭腔求道“别打孩子,小绪明天还要去上学,你也不想小绪学校里的人都知道吧!”
“行啊,那老子就抽你这个死婆娘,看看你生出来个什么东西!都敢污蔑老子了!?”
皮带落下,一条条打在皮肤上。
少年被绑在玄关,堵住了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别打了……
求求你了……
别打了……
别打了……
不要再打了,我的错,我再也不这样了,求求你了,我错了,别打了别打了别打了别打了别打了别打了别打了……
“千绪!”焦急的声音响起,将他从噩梦中唤醒。
豆大的泪珠从脸颊边滚落,温千绪迷糊的抬眼,在烛火下看见柳卿之和月见担忧紧张的脸。
柳卿之伸手摸了摸温千绪的额头,由于修炼的功法缘故,温千绪的体温比正常人体温要低,而现在却烫人得紧。
夜里突然梦呓把她俩吓得不轻,连忙过来查看,没想到比想象中要严重得多。
“怎么发烧了?是不是还做噩梦了?”柳卿之小手微凉,放在温千绪后脖颈上轻柔的按了按。
像这样受惊的情况只有温千绪小时候才会出现,那时只是做噩梦很频繁,她们俩又喜欢黏着这个软乎乎的弟弟,晚上忽然被噩梦惊醒时,两人就这么挤过来,把温千绪围住,摸摸脸颊又摸摸手的安抚他。后来习惯性的去揉后颈和手心,以此来达到安抚的效果。
随着时间的冲淡,温千绪已经很少做噩梦,这一次却不知怎么的,噩梦和高烧一块来了。
要知道,平时高烧都是柳卿之。
“谁打你么?怎么老喊着别打?”柳卿之取了帕子给他擦汗“不怕,谁打你告诉我,我给你打回去。”
温千绪浑身难受,脸色发白,冷汗打湿了全身,整个人迷糊不清,更没有回柳卿之的话。
月见查看了一番“不似风寒感冒,这高热来的有些莫名。”
“那——”柳卿之忧心“那怎么办?”
温千绪现在这个样子也没法告诉她俩要怎么办。
柳卿之:“提前回去?”
月见沉默着没回答。
夜里的冷气吹的他身上的汗凉了些,温千绪稍微清醒了一些,被柳卿之抱着的头往外偏了些。
柳卿之以为他要掉下去了,立马抱紧。
“咋啦?”
温千绪动了动,抬手去推她,却被她抓住了手。
“我……有点不太舒服。”
柳卿之“我知道你不舒服。”
“不是。”温千绪喉结动了动,胃里一阵难受,仿佛下午吃的那些东西在发酵“我想躺着。”
“噢。”柳卿之给他放下来,故意逗他“我懂了,你现在不喜欢被我们抱着了。”
“……”温千绪“你俩怎么不睡了。”
柳卿之实话实说“被你吓醒了。”
“……”
月见看了一会,把手放在温千绪肚子上,揉了揉“你是不是想吐?”
“别揉。”温千绪哼唧了声,发酵的坛子被人掀开一角,想吐的感觉卡在了喉间。温千绪缩了起来,难受的要命。
后半夜柳卿之和月见一直守着榻边没离开,温千绪半睡半醒,吐了几次,刚开始还能吐点东西,到后来就只能吐苦水,一直折腾到凌晨才稍微好点。
看着窗外微亮,柳卿之指尖撩开温千绪汗湿贴在脸颊的发丝,倾身拿来镜子看了看。
摸着自己的脸,叹了声。
黑眼圈都出来了,人都憔悴了。
想想以前自己发烧温千绪也是守在自己身边,坐在书桌边看书,月见都顶不住,打着瞌睡点着头,却不见他有疲态,一直到天亮用过早饭才离开。
现在想想,那么小的一个人,怎么做到一整晚都不瞌睡的。
月见轻手轻脚的走进来,伸手放在温千绪额头上探了探。
“通知千诀宫了,过会应该就来了,我们也要准备回去了。”
柳卿之点头“嗯。”
月见继续说“不用担心,林叔能治好千绪。”
“我知道。”
“回去后,常籁神宫上下就会准备好传承仪式,你也要好好准备一番去秘境试炼了。”月见温声道“之后,你的身体就不会再如现在这样多病了。”
柳卿之是常籁神宫传承人的唯一人选,将来的常籁神宫也将由柳卿之接手。传承秘境是每一位传承者必不可少的一步,虽然艰险困难,却是很多被宗族推举的传承者夜以继日刻苦修炼也要得到的。
三大宫的人也不例外。
毕竟里面有成为化神境强者必须拥有的东西,得到传承,这是一条必经之路。
柳卿之望着窗外,轻声问“你觉得,我能得到传承么?”
这点她还是没有十足的信心和把握。
“一定能的。”
“千绪是什么时候得到的传承?”柳卿之手指轻轻拨了几下温千绪的头发“我们得到消息的时候,是温叔叔来找我爹炫耀的时候说的。十二三岁?还是十四岁?那时候我记得我又病了一场,千绪从我家回去,之后就得了传承。”
“你十四,千绪十三的时候。”月见靠过来,让柳卿之躺在自己怀里。
“挺奇怪的。”柳卿之喃喃道“千绪挺奇怪的。”
月见点头“是的。”
“他从小时候就怪怪的。”柳卿之眯起眼睛“还记不记得你去到了上学宫的年纪,我拉着千绪要和你一起去的时候?”
“记得。”
那时的柳卿之不到年纪,温千绪更加不到年纪,两人缠着教书先生求了好久才得到应允去学宫上学,挨着月见坐着。
上学不到半年,温千绪就以学生愚钝,不明书本上的道理为由离开了。
“可明明先生很喜欢他的,教的书一遍就会。”柳卿之道“那时候我还真以为是因为我太笨,背不出来,现在想想,千绪好像孟婆汤没喝干净似的,那点东西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难他觉得没意思才离开的。”
“修炼也一样,跟着温叔叔学功法,跟着安儿阿姨学琴艺和弦杀术,又学医药之道。他这个小脑瓜子怎么记得住?”
“天生就聪明似的。”柳卿之叹道“我怎么没这么聪明?”
月见没说话,腹诽道:那时候的千绪二十四个时辰被他活出二十五个时辰的感觉,正常小孩子不睡觉根本做不到。
柳卿之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恍然明白“噢!他小时候对什么都很感兴趣,整天折腾到很晚,难怪到现在还是这点大呢!”
“你内涵我什么呢?”温千绪突然出声含糊了一句,扭头就看见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合起伙来当面说我?”
月见避开目光“我没有。”
柳卿之笑“我夸你呢!”她歪着身子靠过来“你之前进传承秘境的时候感觉怎么样?给我传授点经验。”
“传承秘境因宗族而异,我遇到的你不一定会遇到,你的难题是常籁神宫创始者给你设的。常籁神宫据说是神域十二序列之神中的一位神明位列神位之前创建的,这个说来话长,你可以去查查典籍,里面会有讲到,说不定会给你一些线索。”温千绪说到这个,人精神了不少“传说那位神明——”
柳卿之忽然伸手捂住他的嘴“好了,不要再说了,再说就不礼貌了。”
温千绪在她掌心下呲牙。
某人连自己养育生长的宗族的历史都知晓的不清不楚,实在不好意思让别人讲给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