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北,滹沱河畔。
一群衣衫褴褛的难民,正停在滹沱河畔,其中有老有小,足足有数百人之多,其中还有怀抱婴儿的妇女,在猎猎寒风中,怀中的婴儿冻得嘴唇发紫。
李俊业见到后,赶紧下马解下了自己的斗篷,送给了这对可怜的母子,又命人给了她几块大饼。
女子千恩万谢之后,方才接大饼,找了个角落,将斗篷悉数给自己怀中的婴儿裹上,自己则在寒风中冻得簌簌发抖,狼吞虎咽的嚼食起大饼来。
旁边不少人,将脖子伸得长长的,巴拉着嘴,看着女子狼吞虎咽。
“禀告李大人,滹沱河河水结冰甚厚,足可以行车马。”孙之沆亲自下河查验了一番兴高采烈的来报告。
大明末期,其实处于一个小冰河时期,气候骤然变冷,并且自然灾害频发。
气候变冷,冷到什么状况呢?史书上记载,连海南冬天都出现了结冰的情况。
气温骤然变冷,让北方很多地方农作物都纷纷减产,甚至在海拔高的地方,已经满足不了作物基本的生产气候条件,以至于谷物都无法结实。
建奴数次入塞,都是选择在冬天,其中很大的一个因素是这个季节里北方大多数河流已经冰封,可以直接从冰面过去,利于他们的掳掠行动。
孙之沆汇报完了之后,李俊业扫视了一眼四周后对孙之沆道:“通知下去,全部原地休整一炷香时间,让兄弟们吃饱喝足后再过河。”
李俊业又回头望了一眼那些逃难的难民,对孙之沆吩咐道:“另外,派人给这些难民多发一些吃的,然后告诉他们建奴已经悉数过河,让他们全部回家,不过河反而更安全。如果做这些人执意要过河,那么就拿刀剑吓唬他们 。”
建奴入塞以骑兵为主,行动迅速,北方河流又多数已然封冻,在华北平原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碍他们,其实他们已经悉数过河,现在正在蹂躏真定府和大名府。
建奴兵发多路,行动之快,别说这些逃难百姓消息闭塞了,就连大明的朝堂都一时搞不清建奴到底都在哪里。
这些百姓只不过是用以往的固有思维往南跑,因为建奴数次入塞,大部分是蹂躏京畿和华北平原北部一带,不会越过滹沱河。
谁也没想到建奴这次入塞会深入如此之远,甚至沿运河直下济南。
李俊业自从离开了高阳之后,也不容易,为了尽快和卢象升汇合,不被建奴发现,甚至很多时候都是昼伏夜出,专走小路,一路上弯弯绕绕行了七八日,才方到滹沱河畔。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将士们简单的吃饱喝足之后,就开始有顺序的过河。
明军辎重甚多,辎车甚重,为了不压破冰面,稳妥起见,一次只许两辆车辆同时过河,所以过河的过程着实有些慢。
谁料刚渡一半,就见从河对面焦急的跑过来一个斥候来报:“大人,前面发现大量建奴,估计有数千人,正在朝我们这边来,我们的行踪已经被建奴发现了。”
半渡而击之,向来是兵家最为凶险的时刻之一,敌人会故意放你过河,然后等你人渡过一半的时候,突然对你发动袭击,让你首尾不能相顾,队列混乱。
“大家稳住不要慌,切勿急促过河踏破冰面。”
李俊业交待完后,对自己的身后的亲兵下令道:“速速通知河对面的王良和钱奋二人,立刻背水列却,一定要快。”
河对面的王良猛然听到了传令兵的传令之后,心中也是猛然一惊,当即拍马在人群中大喊:“前方建奴来袭,已渡河者速速背水列阵。”
明军本来渡河就秩序井然,得到了命令之后,各军就在王良的统一指挥下,开始背河构建阵型。
这次背水结阵,自然还是向原来的一样,最外层是车辆,现在明军的车辆众多,已经可以做到不留余地,所有的车辆都能做到首尾相接。
没多久的功夫,明军一个半圆形的车阵就结好,无数的车辆在外围,首尾相接在一起就像是一面城墙一样。
在他们布阵的时候,李俊业已经悄然来到了河对面。
而河上,现在车辆已经暂时过河,无数的人马在先行有序的过河。
远处风尘滚滚,但是不见人影。
“怎么样,建奴还有多远,来了多少人?”
李俊业来到王良和钱奋的旁边,急忙询问建奴情况。
王良道:“据多路斥候回报,建奴大概有五六千人,且多数都是新进收附的降兵,并不足为虑。”
李俊业哈哈大笑道:“如此正好,未料过河就送我一道开胃菜,正好拿他练兵。”
没多久,就在风尘中渐渐可以看到建奴的身影,走在最前的是一大波衣衫褴褛的降兵,这些人乃是建奴入塞后新降不久的明军,甚至连身上的鸳鸯战袍都不来及换。
这些降兵身后约莫有两千多骑,看装扮悉数是建奴和鞑子,这些建奴和鞑子人数虽多,但是装备明显比之前遇到的建奴稍逊一筹。
李俊业心中思量:看来建奴主力已经南下甚远,留着这些二线部队在后方,而建奴以骑兵为主来去如风,根本没必要留下这么大的一支部队在他们的后方。
他们后方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一支部队,肯定是建奴在这附近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需要人把守。
领军而来的正是一个甲喇额真,名叫索伦,佟佳氏乃是建奴八大显姓之一。
和李俊业所想的一样,建奴右翼军掳掠的人畜和钱粮物资,现在都悉数暂时存放在冀州城内,正是有索伦独领一军保卫掳掠到的财物和人口。
李俊业两千人的大军,带着两三百辆大车随行,这样的一支部队南下数百里,想完全不惊动建奴这是不可能的。
多亏了这些新降的明军侦察,他们或混迹于南下的人群,或伪装成乞丐,伪装成各种各样的职业,让人防不胜防。
所以李俊业的大军还没到滹沱河的时候,就已经吸引了索伦的注意,索伦一时见猎心喜,他也是沙场老将,在判断出这支部队大概南行之后,便领着大军早已在滹沱河南部埋伏多时,只等明军半渡而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