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三媳妇儿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菜苗一把丢在地上，“谁会这么好心还给她免学费，要真这么大方怎么不给我们家一点钱买粮食？”
就听别人胡扯！
“妈是真的，姐现在在外面哭！”
何老三媳妇一听直接皱着眉头往外走，果然在门口看见不远处死丫头蹲在地上正在哭，这下心里有些信了。
“也不知道她是中了什么邪，上学有什么好的？”
前些年家里情况还好，也就学着别人让大丫头去上学，后来上着上着死丫头又不愿意回来，每次开学都在他们面前哭，保证回来做家务。
被缠得不行，何老三媳妇儿只能咬着牙交了学费，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直接让她滚回来，心越念越大。
“就是上学有什么好的，又不能包分配。”
可不是，以前谁家要是有孩子念完初中考上高中或者考上中专，那都是大喜事，以前念完书包分配的。
特别是农村孩子一旦考上中专一出来基本上就是工人身份，甚至还有到机关工作的，一下子就改变命运。
可现在跟以前又不一样，前几年高考都停了，而且供一个孩子上高中还有中专可不容易，从小学到初中的升学率更是低到不能看。
何老三媳妇儿沉着脸回来重新抓起菜苗，一颗颗摁到挖的坑里，如果是以前那种确定一毕业就能有工人身份，这死丫头这次考上的又是市里的学校，她说不定宁愿家里饿死几个都咬着牙供她念书。
可现在念了书有什么用？一毕业就要背着包裹上山下乡到贫苦地方当知青，呸！还用坐火车去，自己家就已经穷的吃不上饭了。
何小叶弟弟站在一旁不停吹耳旁风，生怕妈这次又咬着牙让她去上学，本来就揭不开锅，要是再从牙缝里省粮食，他都要饿成人干了。
“妈现在就算她念完高中，咱们家可没有本事让她去上工农兵大学，就算念再多的书也得回来，还不如在家里多织些席子挣钱，你也能轻松点。”
工农兵大学都是要靠推荐的，往年他们整个县都没几个名额，哪能轮得上他们，而且被推荐的大部分是有单位的，毕业后还要回原单位。
就自己家这个条件，就算让大家都饿死把她供到高中毕业，也没本事进单位。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何老三媳妇儿眉间都快皱成了川字纹，后来一摆手把他赶走。
吃午饭的时候，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碗清得见底的米汤，里面飘着几根插成丝的番薯，桌上一大盘没有油的野菜。
家里的孩子早就习以为常，知道再怎么抱怨下一顿依旧是这样，一个个麻木的端起碗咕嘟几声把米汤喝下去，野菜一口没吃就跑远了。
这野菜越吃越饿，还不如去外边找点野果子吃。
何老三媳妇儿把碗端到嘴边一直没喝，皱着眉头看着死丫头，何小叶眼尾还是红红的，她这段时间经常哭，何老三看见了问都没问一句。
把自己碗里的米汤喝完何小叶也走了，她打算等老师来的时候再跟他们一起去找妈说。
虽然没有开口，但何老三媳妇儿依旧察觉到她心情变好了，眉间也不再是那股死气沉沉的样子，一想到这嘴角下撇，把碗重重放在桌上，何老三吓了一跳。
“家里可没多的碗，坏了直接拿手捧着吃。”
被他媳妇斜着眼看了一下立马怂了，低下头夹菜吃。
“你知道你闺女为什么这么高兴？”
“高兴，你今天不是还骂她了？我怎么看她又哭过了？”
“老娘怎么敢骂她？就跟地主家的小姐一样，说一句就敢跟我摆脸色！”
何老三放下筷子摸了摸鼻子，媳妇儿说的话他可不敢赞同，毕竟可不只是骂闺女，每次动起手来他在旁边觉得自己身上的皮都在痛。
“不知道哪个多管闲事的，说要给她出学费，你没看见那死丫头吃着饭嘴角都快咧出来了。”
何老三一听一脸惊讶，“真的假的？那不就是好事？”
“你明日不用去上工了。”
他媳妇儿重新端起碗喝了一口，何老三没明白话题怎么跳的这么快，以为是太过高兴要让他放一天假。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你去问问有没有人要你们，把你跟几个小的称斤论两卖出去，正好能供她上学，也不用再喂粮食了。”
“……”
二麦一直在学校待到傍晚才回来，秀莲不止一次让闺女饭点赶紧回家，整天在校长那吃饭她都有些不好意思，可这闺女脸皮厚的跟城墙一样，只能让她带些东西过去。
一到傍晚，河沟还有小溪里都长满了孩子，恨不得把里面的沙子淘了个遍，二麦眯着眼睛一个个扫过去，想看三麦在不在里面。
没看见三麦，倒是在一处满是碎石没有泥沙的河沟旁发现正在洗衣服的稻香。
她把两颊旁的碎发散下来遮住脸上没好的伤痕，坐在石头上一下又一下捣着衣服，脸上没表情，就连眼神也淡淡的，跟刚刚的何小叶有些相似。
“……稻香姐”
二麦站在对面开口叫了一声，正打算挽起裤腿淌水过来，听说大伯母把稻香姐那些书全烧了，自己跟姐姐还有很多，可以偷偷带出来给她。
只要不带回家大伯母也发现不了的，结果等她刚挽起裤腿就发现对面的稻香端起水盆直接往回走了。
二麦看了一眼重新恢复平静的水面，又看了一眼自己挽起来的裤脚，最后默默把裤脚放下，打算绕过去再回家。
稻香抱着水盆一回到家，刘爱红从屋里出来探头一看发现这死丫头居然没把衣服洗干净，眼睛一翻又要骂人。
说着说着还要伸出手在她身上掐，稻香抱着水盆往旁边一躲，不吭声直接走过去。
“老娘看她是记吃不记打！是不是找死！”
这两天各种数不清的谩骂，刘爱红憋足了劲要撬开这死丫头的嘴，让她去指认杨秀莲一家，最好把他们送进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