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家不知道云雀家里是干什么的,但既然都“群龙无首”上了,那肯定不是什么小公司。
更重要的是——
“你父亲生病了?那就别耽误,赶紧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回国吧!”刘金强催促道。
云雀:“不急,吃顿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私人飞机早已准备好,等他从小区出去后,便会直接赶往机场。
这一趟回去,想要再见到他们,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所以云雀真的很希望时间能够慢一点,再慢一点。
他甚至觉得,比起那个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眼前这个一脸关切和担忧的中年男人,才更像他的父亲。
即便他们相处的时间不算长,可有时候,一瞬便是永恒。
就算再慢,一顿饭也不可能吃到天荒地老。
终于迎来分别的时刻。
从苏擎家离开后,宁惜一行人走在小区里。
刘金强叮嘱道:“回去先照顾好你父亲,等你父亲的情况稳定下来后,要是有时间,就给我们打打电话。”
此时的画面,仿佛云雀是要告别家乡外出求学的孩子,而刘金强则是留在家乡的长辈。
刘金强说了很多话,云雀乖乖点头。
小区昏黄的路灯照不清云雀的脸,却映照出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泪光。
小区的路再长也会有尽头。
当众人走到门卫处时,宁惜看见马路对面有一辆黑色商务车。
车外站着一个面孔有点熟悉的人,正是在废旧游乐园时,手下中为首那个将云雀拉走的男人。
宁惜看见他,他也看见宁惜。
宁惜的表情一直都很淡定。
他先是瞪大了眼,随后满脸都写着震惊。
看他的肢体动作,似乎随时都会冲过来到宁惜面前,亲手验证一下宁惜到底是人还是鬼。
刘金强率先停止脚步。
他吸了吸鼻子,努力抑制住悲伤的心情,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云雀,我们就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师父……”云雀心里也不好受。
如果他有的选,他想要一直留在华国。
他不想承担什么狗屁家族责任,不想回国负责那一大堆烂摊子,不想面对那些虚伪又心狠手辣的人。
可他没得选。
从出生开始,他就注定是路易斯家族的继承人,而且还是唯一的继承人。
他身上有不可推卸的重担。
他渴望自由,才会给自己取名“云雀”。
他多想像云雀一样,在无边天空中自由自在地翱翔?
可他天生就被禁锢。
“这段时间谢谢你们。”云雀对着大家深深鞠躬,“刚到华国不久,我就遇到你们,我感到很荣幸。
“这些日子将成为我人生中最美好的记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和你们共度的美好时光。”
云雀非常清楚等他回国后,他即将面临什么。
如果说华国发生的一切都是光明美好,那回国后,只会剩下地狱般无边的黑暗。
他真的。
不想回国。
他真的。
只想是“云雀”。
云雀深深鞠躬,久久都没有起身。
眼泪一滴滴砸在地上,他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释放出所有的软弱和脆弱。
等他起身抬头,他的眼神就开始变得坚定。
“再见。”他向众人告别,而后毅然决然地转身,强迫自己不再留恋。
他走出小区,在人行横道前停下,等待过往车辆开走。
他忍住心中强烈想要回头看的冲动,死死地攥紧拳头。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他没有想到、也不敢想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边。
“所以,你的真名叫什么?”宁惜歪头看他,问道。
温馨的橘黄路灯照在宁惜脸上,仿佛有一团柔和的光晕,将她精致昳丽的脸庞虚化了些锋芒,变得温柔可人,引人沉沦。
“我……”云雀一时间竟有些卡壳。
不是他不记得自己的真实姓名,而是此时的他大脑一片空白。
哪怕问他1+1等于几这个最低级的问题,他都没有智商去思考。
“嗯?”宁惜没有取笑他,也没有催促他。
只是尾音上扬,像个钩子一样钩到他心里。
云雀忽然移开视线,好似目光被宁惜烫了一下。
他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我的原名,叫拉斐尔·路易斯。”
“拉斐尔?好耳熟的名字。”宁惜略微想了想,恍然大悟,“这不是某个知名红酒的名字吗?你家是干红酒生意的吗?”
云雀摇摇头,不自觉扬起的笑容里透露着苦涩的意味。
如果是红酒生意那么干净,他也不至于这么抵抗。
宁惜也只是顺嘴一问,没真想打破砂锅问到底云雀家究竟是干什么的。
她瞥一眼身后一直关注这边情况的刘金强,拍了拍云雀的肩膀说:“小孩,你回国以后要是遇到什么困难,随时都可以打我的电话求助。”
听到这话,云雀其实是有点想笑的。
以路易斯家族在国内、以及整个国际上的地位,只可能他去帮助宁惜,不存在宁惜帮助他的情况。
但宁惜能说出这样的话,他很感动。
宁惜犹豫迟疑半天,最终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黄色的符纸。
她递给云雀道:“还有这些,你收好。”
“这是什么?”云雀一边接过,一边好奇查看询问。
宁惜双手抱胸,“华国的‘特产’,符箓。”
“符箓?”云雀想起来了。
他从小就非常喜欢华国,所以才会学华国话,才会有这么一口流利的华语。
他也爱看华国的各类影视剧,了解华国的传统文化。
他想起华国古早的一些电影里,确实出现符箓这种东西。
但那些电影都是鬼怪僵尸才会用上符箓,现如今这些符箓还能干什么?
宁惜也不想解释太多。
反正等真发生事情的时候,云雀亲眼看见这些符箓的效果,比现在说干口水都有用。
所以她随便扯了个谎道:“这些符箓都是我从各种寺庙里求来的。
“你看上面的字,就是有各自对应的功效。
“你要是遇到危险的话,可以用它们。
“比如这个火符,你心中默念‘临’然后丢出去就行。
“平时没事的时候,它们起到一个保佑你平安的作用。”
云雀一怔。
“都是我从寺庙里求来的”几个字不断在他脑海中盘旋。
他看过很多华国的影视剧,他知道一个人为另一个人求东西的含金量。
而现在,宁惜说,她帮他求了符?
云雀心底不可抑制地冒出粉红泡泡。
再想到他刚刚已经道过别,转身离开,宁惜却还特意追上来跟他说话。
云雀脑中忍不住浮现出不可思议的联想。
他终究还是个少年,热血容易上头。
下一秒,他竟然就这样开口了:“宁惜,你愿意跟我一起回意国吗?”
宁惜:?
云雀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我们家族很大,产业很多,不论你想干什么都可以。
“如果你不想做生意也完全可以,钱够花的,不够花我也能赚!”
宁惜一愣,随后笑着揉了揉云雀的脑袋,一副长辈姿态。
“你这小屁孩,做生意可没你想象得那么简单。
“再说了,我去意国干嘛?人生地不熟,我又不会说意国话。
“不过要是我以后生意做大了,要拓展海外市场,那我第一个就考虑意国吧。
“希望到时候你能把你们家的产业做大做强,让我直接就能进入你们意国市场大杀四方。”
听到宁惜这番话,云雀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是会错意了。
他非常尴尬地低下头,同时心中也弥漫开一阵酸涩。
他还以为……
宁惜弯下腰凑过去看云雀低下的脸,“怎么回事小屁孩,怎么我一说让你协助我拓展意国市场你就低头?
“你什么意思?不愿意帮忙是吧?
“你别忘了你一开始还以为我是个坏女人,这我都没跟你计较,你现在这么小气是吧?”
面对这样的宁惜,云雀真是哭笑不得。
她的话也让他想起初见的场景。
明明时间没有过去很久,可这段时间的记忆,却仿佛多得能塞满他的记忆。
“我愿意。”云雀看向宁惜,笑着承诺道,“我发誓,等你真要来拓展意国的市场,我一定为提前为你扫除一切障碍,让你轻松过来挣钱。”
“行啊,那你好好干。”宁惜又拍了拍云雀的肩膀,笑眯眯的,“小屁孩。”
“别再叫我小屁孩了……”云雀无奈。
他真不想自己在宁惜心中的形象永远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宁惜故意逗他:“谁让你比我小那么多,有本事你比我大啊。”
“少爷,时间差不多了。”云雀手下走过来,委婉催促。
他说话的时候,眼角余光一直盯着宁惜。
他亲眼看见宁惜留在废旧游乐园的房屋里,也亲眼看见废旧游乐园爆炸。
宁惜她究竟是怎么跑出来的?
而且居然毫发无损?
就算再不舍,也终将离别。
云雀一步三回头地说:“那我走了。”
宁惜没再跟上去,站在原地用力挥手:“拜拜。
“落地要是有时间的话,记得给刘叔发个平安短信。”
云雀上车,车辆很快启动开走。
宁惜回到刘金强身边,他已经哭成泪人。
今天刘金强一直在哭,他的眼睛已经快要肿成核桃。
宁惜拉着他往小区里面走,开玩笑道:“待会儿得煮两个鸡蛋滚眼睛,不然明天起床后肯定会影响你的颜值。”
刘金强笑不出来。
他鼻音浓重,声音哽咽地说:“宁丫头,其实我很高兴他有这样的身份,高兴他是有亲生父母的家庭。
“因为我就是个孤儿,我不想他也体验跟我一样的感觉。
“可是他走了,我真的好难过。
“我知道他回家会有更好的前程,跟着我最多也就是当个优秀点的厨子,但我还是没办法控制我自己……”
宁惜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刘金强,只能默默地挽住他胳膊。
刘金强之前有好几个徒弟,但他入狱之后,树倒猢狲散。
那些徒弟不仅背刺他,而且全都跑光了。
就这样,刘金强出来后都没有对他们怎么样。
从这一点,宁惜就能看出来他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
但宁惜无法阻止、也不能阻止云雀的离开。
她只能看在刘金强的面子上,尽可能多给云雀帮助。
希望云雀回国后能一切顺利,少受伤害才好。
……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宁惜启动阵法,从家里去了平照村。
天气很好,阳光灿烂洒在楼房的院子里。
孩子们在开心地玩耍。
女人们在纪芝的带领下,非常努力地学习有关慈善基金会的事情。
纪芝已经出门了,她最近都在忙活希望小学的事情。
从最不起眼的地方开始做起,很艰难,但很充实很快乐。
宁惜来平照村之前,特意用易容丹改变长相。
再加上她特意低着头走路,所以其他女人们看见她的时候,也没有特意关注。
宁惜走出楼房,先给谈敬东打了个电话。
谈敬东很快接通,告知宁惜他们目前在哪。
那个地方不在村子里,而是后山上临时搭建的一个小木屋。
这个小木屋离居住区域很远,再加上后山有野猪野狼出没,村民们基本上不会过来。
所以不会有人听到从小木屋中传出的撕心裂肺叫声。
宁惜过去的时候,谈敬东已经在山路边等着她。
“老大。”
宁惜点头,“谈大哥,拷问的怎么样了?”
谈敬东皱眉道:“本来吴庸已经打算开口,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舌头突然断裂,差点死掉。
“现在他还活着,但已经说不出话。
“手指因为之前的刑罚暂时还写不了字,得治疗一段时间。”
宁惜诧异道:“突然断裂?”
这短短四个字透露着不寻常的诡异。
而且吴庸和他的师父又都是玄学方面的人,宁惜很难不联想,让舌头突然断裂的原因是不是跟玄术有关。
宁惜说:“那就再等等吧。”
如果她这边实在没有办法,那还是让萧迟帮忙算了。
自己努力后求助,和刚遇到苦难就求助,这两者的意义不一样。
宁惜不会没苦硬吃,明明身边有个超级大挂偏不用。
宁惜又问:“周叔呢?”
她算了时间,知道周正天在几个小时前已经抵达平照村。
她特意延后几小时来,就是想看看周正天能把杀手男折磨到什么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