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都别看了,一会儿想看等结束了再看。”楚湘妤催促道。
云浅行礼后,就抱着那把瑟,坐在了地上。
云绾不知从哪里给她要来一张圆圆的竹席团垫,坐上去还挺舒服。
云绾没动,她站在那里,手中捧着一根巨大的紫豪斗笔。
那个嬷嬷挥了挥手,两个家丁就走了出去。
“二小姐可是在找这个?”她从怀里拿出来一个钱袋子,鼓鼓囊囊的,看起来装了好些东西。
云绾疑惑的表情让嬷嬷觉得有些可爱,将钱袋子递给她,“二小姐打开看看,是不是你需要的。”
云绾闻言打开钱袋子一看,里面倒是没有银钱,只有两样东西:一方端砚和一块松烟墨。
看了看手里的紫云毫,云绾发自真心笑了笑,“多谢嬷嬷。”
嬷嬷摇着头,转身离开。
等嬷嬷回到长公主身边的时候,云绾走到齐晗那边,跟她借了一杯酒。
“拿去。”齐晗大手一挥,一点都不心疼大长公主珍藏的佳酿。
在云绾低头研墨的时候,她凑过来,靠近小声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有把握吗?”
云绾挑眉,神秘兮兮笑着,安慰她,“郡主您就瞧好吧,不会比剑舞差。”
齐晗红着一张脸,支支吾吾。
她往常遇到这种事,实在推脱不过真就是舞刀弄枪,明知道被人嘲笑,她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毕竟她打小就接触兵书,琴艺和画技一道,确实无所长。
倒是棋,她还算比较精。
如此一来,那些小姐们背后没少说她,但齐晗之前还会觉得给大长公主丢脸,如今已经不在乎了。
左右那些人找她,只不过就是因为她的身份罢了。
计较那么多做什么?有顾雁离就够了。
“那你先透个底,到底要做什么?”齐晗皱眉,言语里是关切和担忧。
云绾拍了拍她的手,端着砚台走了回去。
齐晗咬咬牙,跺脚看了一眼,然后悄悄溜了出去。
她得去看看顾雁离怎么还不到?
“殿下,可以开始了。”云绾笑着,拿着那根紫云毫,蘸了蘸手里砚台中的松烟墨,一阵醉人的香气飘散在厅中。
“嗯。”大长公主点点头,她也开始对于云绾即将要展示的才艺有些期待。
云家姊妹二人互相对视一眼,云浅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将手指放在乐器之上,下一刻,拨弹丝弦之乐声顺着女子的指尖游走,缠绕着厅中,缓缓飘出屋外。
那岐王爷摇着头,方才还惋惜云家二小姐暴殄天物,用酒做润墨的东西,下一秒神情就是一怔。
他都这模样,就更别说其他宾客了。
他们眼中普通平凡的云家大小姐,庶女,是一个彻头彻底的透明人。
然眼下之情形,实在令人为之大受震撼。
那个一身翠色衣衫,发间只别着一根银钗的女子,纵使容貌再平凡普通,现在闭着双眼认真弹奏乐器的模样,气质也是极为不同。
云浅所弹的曲为《秋夜吟》,虽然名字听起来富有诗意,然实则词很悲壮。
故事讲述一个为了家里生计的男子去当兵,后来战事结束,回到家却发现亲人都不在了。
男人作为战事里幸存的士兵,面对同一个营帐里一起的兄弟们越来越少,再到战事惨烈后的情形,可以说欢乐的时候很少,且短暂。
最后亲人离世,自己却不知,失去太多,想要弥补却发现满是遗憾。
男人的感慨与怀念,让这曲《秋夜吟》成为大启曾经风靡一时的名曲,流传于坊间。
习过筝的九公主知道,这支曲子难度极大,能整支曲子弹下来的就极少,更别说能把它弹好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她的老师魏先生,也只是堪堪可以弹好罢了。
云浅又怎么会……?!
对于云浅,云绾的了解也不多,但她现在确实很满意。
这曲《秋夜吟》,眼下十分符合她的需要。
云绾手里攥着那根紫云毫,上前几步来到那张巨大的纸张面前。
上好的清州生宣,随着她笔下动作,飘逸的线条跃然纸上,虬结的枝干、云雾中翻腾涌动的鸦群,还有绿叶掩映下的含苞待放……
云绾笔下的线条流畅、连贯,让人看着舒适的同时也难以忽略她的画技,然后发出惊叹。
一张画纸,两片景象。
一边是庭院楼阁,推杯换盏,华衣锦绣旁百花齐放;一边是战鼓齐鸣,士兵整装待发,冷硬的盔甲在那一丝光隙下笼罩着柔和的光。
“好!”翰林院司长张大人起身,眼睛放光盯着那幅画。
众人纷纷被他这一声惊呼拉回神智,才发现云家姊妹二人早已结束献艺。
顾雁离刚进来,就听到这声“好”,连忙加快脚步。
等她坐到云绾身旁,还未从各位大人们围着那幅画团团转的情景中回过神来。
“瑟!那是瑟啊!好难的,你竟然会?!”顾雁离转头拉着云浅的手臂,激动的摇晃着。
云浅心不在焉点点头。
顾雁离也不管,一个人搁那喋喋不休。
云绾无奈摇头,余光瞥到某些人脸色实在是难看,她就高兴的又多喝了一杯桌上的佳酿。
“安定侯可真是生了好女儿啊。”岐王起身,走到云彦身旁,意味不明的说道。
“哪里哪里,是我亏欠她们太多,竟然从未关心过她们。”云彦举起酒杯起身,四两拨千斤,真真假假含糊着说道。
楚思泽只是笑,没再说什么。
九公主被一个庶女伤了面子,脸色不好,一直在喝酒,时不时刁难一下身边布菜的丫鬟。
云染咬牙切齿,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半晌后招呼来身边一个丫鬟,耳语几句。
旭王更是悔不当初,一个劲儿灌酒麻痹自己。
有了云绾这幅画珠玉在前,给宾客们带来的震撼之外,再无人能超越其左右。
一曲《秋夜吟》,一幅《两间愿》,让云家二小姐云绾,彻底洗脱了“傻子”的名号。
现在的云绾,在正厅中宾客们的眼里,是名副其实安定侯府的嫡女。
至于云浅越过九公主这事儿,人人心里都有数,却又没人敢说。
笑话,被小肚鸡肠又记仇的跋扈嚣张九殿下知道了,明早怕不是朝都别想去上了。
秋宴到了后半段,没什么意思,云绾就跟齐晗说要出去透透气。
顾雁离也想去,但她还得陪着齐晗,云浅是没那个胆子随便走动的,但又不放心云绾。
“大姐姐放心,半个时辰不到我一定回来。”云绾笑着宽慰道。
云浅终是点点头,她没得权利管着云绾,拘着她。
左右依照她这聪明,该是没人能欺负得了她……吧?
云浅皱着眉,如是想到。
她虽不确定,但还是让辛梨跟着云绾。
左右能看顾着就好,别真出了事,否则回头老祖宗定然能扒她一层皮下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