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先太医一步到,谢玿立刻将人请进去查看天玑的情况。
郎中初步判断是天玑来葵水食用了活血之物,至于具体是什么,还有待查验。
谢玿面色阴沉,命人将天玑吃过的所有东西送上来,恰好此时张太医到,谢玿顺势请他入内为天玑诊治。谢氏族人皆感忧惧,谢玿更是面露阴翳,若天玑在谢府出事,谢府就大难临头了
郎中细细检查了所有的吃食,都没有问题。众人一筹莫展之时,敛荷道:
“公主还喝了一碗汤药。”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般射向她,敛荷吞了口唾沫,吞吐道:
“是宫里送来的。”
谢玿的眼神瞬间变了,林妤看上去快要急出泪来,拉着谢玿道:
“玿儿,这可怎么办啊,总不能去问陛下要药方啊,可是没有东西,怎么查呀!”
谢玿用手拍拍林妤的肩以示安抚,眉毛却拧成一个结。
这可如何是好,问题出在那汤药上吗?若真是如此,宫里有人要谢府为公主陪葬。
敛荷见主人们如此不安,道:
“汤药是在府里煎的,公公说是不知公主何时醒,便奉命带药材在府里煎了。”
天助谢府。
谢玿立刻命人将药渣寻来,郎中查看许久,眉头紧了又紧,最后,指着那药渣,语气沉重道:
“大人,此中含有红花、麝香,以及微量砒霜。”
老祖宗面色遽变,林妤倒吸了一口凉气,两人不约而同看向谢玿。谢玿一愣,眼带戾气,红花麝香,活血化瘀,疏通血气;砒霜,剧毒,适量服用可美容。寻常服用倒不至于此,坏就坏在葵水,想来那人并未料到二人未行房。
不是要天玑的命,那是为什么?
“由此,便等张太医出来,再作打算——传我令,此事,一律不许声张,违者,割舌发落。”
这时老祖宗拄杖上前,沉声道:
“红花麝香,避子之药,此剂量虽小,然若经年累月,必至不孕——这是有人要公主怀不上你的孩子。”
谢玿不说话,他并不在乎他与公主会如何,两不相干最好,他担心的是公主的安危,担心会不会波及谢府,谢玿只怕难逃一劫。可是,谢玿皱眉,避子之药的话,他心中隐隐生出一个猜想。
谢玿知会张太医此事,待张太医从屋内退出,老祖宗连忙问:
“公主现下如何?”
张太医朝老祖宗、谢玿等人奉了一个揖,道:
“公主已无大碍,只是血气亏空,现下需卧床静养,切不可受风寒,食忌温凉,常虑干暖,忌大喜大悲,舒缓心情,臣便写下一副药方,吃上三月将养。只是……”
张太医顾忌地看了旁人一眼,对谢玿道:
“臣有些话,想与相爷私讲,还请诸位避退。”
众人识趣而散,只留谢玿与张太医二人。张太医谨慎地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请到:
“相爷还请移步。”
谢玿心下通透,怕是不可让天玑知道。
“郎中说,公主是服下红花、麝香等药物,此本良药,何至血崩之景?”
谢玿抛出砖头,引导张太医接着说下去。
“这便是臣要与相爷说的。”
张太医目光深沉,看着谢玿道:
“臣服侍公主已有八年,八年来,公主调养方面皆经由臣,躬亲养护,未尝假他人之手。臣待公主,视如己出。公主出事,臣自然万般忧心,究其前因后果,可与相爷耳语一番。”
“公主素无大疾,鲜有小病,可方才臣为公主把脉,见其脉象虚浮、外强中干之象。依公主的情况来看,臣敢断言,公主至少服用此方两年。”
两年内,天玑尚在皇宫,而能令她两年摄入此药之人,只能是那位,如此,便也证实了谢玿的猜想。
“今日公主遭此大祸,实乃意外。出降之事,公主难免忧扰焦躁,以致葵水提前。而……而不曾想,公主尚是清白之身,饮下此药,才致小腹痉挛阵痛,出现崩血之症。”
张太医面露尴尬,定了定心神继续说下去。
“若臣没猜错,此药本为公主避子,以防公主怀上相爷的子嗣,送药之人必定熟知公主生理作息,未曾想失误害了她。”
言语至此,张太医面露哀伤,道:
“丞相大人,多年服用此药,公主只怕已是难有子嗣、不孕之症,如今气血大亏,却是连一丝机会都不留给她,这是那位不愿看到公主生出您的孩子呀!”
“臣知那位在顾虑什么,臣心有愤懑,更心疼公主,臣……”
张太医悲难自禁,为这帝王忌惮权臣、处处防备、时时小心的戏码而悲伤,为帝王牺牲亲生骨肉来达到目的而悲伤,谢玿忠良正直,却也难逃此等命运,而公主若知真相,又该何等伤心。
谢玿自然明白帝的用意。
若是因各种原因导致帝王后代子孙绵薄,皇权旁落公主之子、权臣之后手中,这江山,便要易姓了。这是帝下此狠手的原因,在为二人赐婚起,算计便开始了,以永绝后患。
谢玿面色平静,他并不难过,只是心寒。
陛下也曾这样对待过王玢不是吗?甚至要更狠上数百倍上千倍。谢玿问自己,到底值不值?
……
天玑醒来时,谢玿正守在床榻旁。天玑一睁眼便见撑着头闭目小憩的谢玿,她很渴很饿,却不想出声吵醒他。
可谢玿一下便睁开了眼,见天玑醒了,谢玿露出舒心一笑,悬着的心也落下去,问道:
“公主可要饮水?”
天玑点点头,谢玿便将天玑扶起,亲自端了盏温水勺给她喝。待她缓过来后,谢玿又唤人拿了一盏温热的红糖莲枣羹,亲力亲为用勺子盛了吹凉些喂她。
天玑眼眶泛热,她开口,声音沙哑:
“谢玿……”
谢玿看着她,等着她说话。
“我……到底是怎么了?”
感谢的话在口中转了一圈,还是没能说出口,天玑不禁懊恼。
“无碍,公主只是月事不调,加以歹人加害,张太医已为公主瞧过了,公主的身子已无大碍,好生调养便可。”
“月事?”
天玑不敢相信,她月事很规律的,尚未到时日。回味过来,她吃惊道:
“歹人?”
“嗯。别有用心者在公主的汤药中加入了微量毒物,不过此人已伏诛,陛下派太子殿下前来慰问,只是殿下事务繁忙,厚慰公主而去。”
天玑点点头,问道:
“何人有心害我?”
谢玿面露犹豫,只得承认道:
“公主甚是熟悉此人,是公主在宫内的管事嬷嬷。”
天玑大吃一惊,显然不肯相信:
“嬷嬷?怎么可能?嬷嬷对我那么好,怎么可能是嬷嬷呢?”
语罢,天玑的眼圈便红了,被亲密之人背叛的感觉,并不好受。
当然不是嬷嬷,皇帝总要给谢玿一个交代,自然找了一个替罪羊。不过,这位公主,似乎缺少点心机,抑或是,真正的猎人。
“人心不古,未有不可。”
谢玿如是道。
“公主需卧床静养,我亦不多叨扰。”
说罢他扶着天玑躺下,起身欲离开。
“谢玿!”
天玑唤了声,谢玿回头,天玑道:
“谢谢你。”
谢玿浅浅一笑,行礼告退。
天玑躺在床上,心中颇不是滋味,人心不古,果真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