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裴玄清赞同钱宜双的话,让她重新学规矩时,她以为,他也认同了荣妃的说法,觉得她的规矩学的不好。
虽然她认为自己学的挺好,做的都是对的,但那时的她身份低微,不敢为自己辩解。
她也觉得少说话,即便被关在逸梦轩一辈子,只要能安度余生,保住自己与林家便已是上天眷顾了。
可却从未想过,他当时是为了保护她。
如今想来,宁家作为那样有势力又坚固的世家,怎就如此轻易短短几日之间全族下狱而几乎无人为之发声呢?
林婉宁执起手帕擦了擦泪,继续往下看去。
“后来,听闻你去了御花园,我也特意前去,时隔一月,我想见你。”
原来,在她窝在逸梦轩过着避世隐居的悠闲日子的时候,他在一个人数着有几日未曾见到她了。
可那时的她,对他没有感情,根本不知。
“你站在海棠花前,笑得明媚温暖,令萧瑟秋风都添了暖意,可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又变成了谨慎懦弱的样子,我知道,你怕我。”
“我瞧着你战战兢兢的模样,当时只觉得你性子胆怯软弱,应是吃了许多苦,却从未想过,这样的性子在深宫中生存有多不易。”
“我以为有紫云在逸梦轩,她身手不错,你必然性命无忧。”
“可我却未曾考虑到,后宫纷争,从来都不是真刀真枪的去拼。”
林婉宁眉心轻蹙,心口处传来细细密密的颤动。
他安排紫云,从来都是只为保护她的安危,他只是想她性命无虞。
“直至再次在御花园见到你,那是第一次牵你的手,当时我紧张极了,若你胆子大些,抬头看一眼,或许能看出我的异样。”
“但那份悸动被你冰凉的手彻底冷却,那日知晓你被克扣碳火,我才知自己做的有多愚蠢。”
“明明我幼时也受过这样的苦楚,可怎么就忘了,现在的你如此软弱,根本保护不了自己呢?”
“我想,既拼命隐忍,你也还是要受欺负,那么何必呢?
”我不想等了,我不想再明明与你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却还要饱受相思之苦。”
“我要提前给你宠爱,不是都说,这深宫中,有了帝王宠爱,就等同于拥有了一切吗?”
原来……是因为这个。
难怪,那日之后,他突然召她入勤政殿伴驾。
原来,是想换一种方式保护她。
再往下,便是她所知晓的了。
“我知道你怕我,可我不愿你将我当成帝王侍奉,我只想做你的夫君,只想与你像寻常夫妻一般相处。”
“故而,在这份感情中,我掏出了全部的真心,却也在沉迷其中时,迷失了自我。”
“我将自认为一切好的东西都强加给你,却一次又一次的将你卷入后宫纷争,虽说那不是我的本意,但终究还是伤到了你。”
“好在,我的婉儿善良可爱,温柔体贴,了解我的心意,并回以同样的真心。”
“我们一起下棋看书,一起看烟花,一起养星星,写下合婚庚帖,我们一起做了那么多事。”
“直到那日,你对我说,往后唤我阿清,你说,你很爱我,婉儿,你可知,我有多欢喜?”
林婉宁眼眶酸涩,闭了闭眼睛试图缓解这份不适。
那日,她也是踌躇且欣喜的。
他能以命救她,且并未因自己受了苦痛而迁怒于她,依旧愿意以夫妻之礼待她。
说不感动,是假的。
后来,面对边疆安危,面对朝臣群奏,他从未动摇过那份坚定的爱意。
林婉宁认真沉思起来,他的人一定也是经过精挑细选才会送到她身边的。
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
只是他的方式有些独断,让她不太舒服,但不可否认,她自己心底也相信,他一定是为了她好,他绝不会做害她的事。
这些日子,她是不是误会他了?
是不是又多思了?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平安顺遂而已。
他应该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才会做出这样不尊重她的事的吧,因为从前,他从没有这样过。
林婉宁又将这几句话看了两遍,才继续往下。
“一日一日的相处,夜夜相拥而眠,反而让我越来越离不开你,恨不得将你牢牢拴在身边。”
“我见不得你与任何除我之外的男子接触,见不得你口中提到旁的男子,见不得你对旁的男子有一丝一毫的好奇。”
林婉宁方才怀疑自己的心思慢慢散去,仿佛猜到了他接下来的话。
再往下看,她的面色逐渐沉重。
“那夜,你不知,我在殿外听到你说对裴玄煜好奇,对他的未婚妻好奇时,心痛如绞,那种痛,仿佛轻轻一动,心脏便会撕裂一般。”
“当时的我,控制不住浑身都在颤抖。”
“你宫里,只有芝兰了解他,我不能允许有个那样了解他的人在你身边。”
“或许,在你对他突然起了好奇心时,你们随时都可以谈论起他。”
“或许,某一日谈论起他时,你会对他起了别的兴趣。”
“或许,日复一日,你的心里,便不再只有我一人了。”
“婉儿,我不能允许哪怕是一丝一毫你或许会不爱我的可能性存在。”
林婉宁面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竟然是因为这件事才自作主张调走芝兰。
那日,她以为将他哄好了,以为他不生气了,没想到,这件事在他心里根本就没有过去。
他从未消过气,只是他的气没办法撒在她身上,故而撒向了旁人,牵连到了无辜的芝兰。
在他心里,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一个会因为对旁人的一丝好奇就变成心动的女子吗?
原来她看起来是水性杨花的性子?
原本还因未曾与他站在一条战线上讨厌裴玄煜而自责的林婉宁,此刻只剩愤怒烦躁。
她气的将手中宣纸扔了出去,什么道歉信,这分明是想气死她的信。
方才还以为自己误会他了,如今看来,冷他几日一点也不冤枉。
不,这几日都太少了,竟这样想她,简直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