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
容铮正色,“老四赤子之心,又手握皇城司兵权。他为储君,乃是天命所归,日后继位,皇权亦会一朝归一。”
“你当真想让老四当储君?”
“回官家,是的。”
官家盯着他看,半晌后笑了:“若是老四当储君,你就只能再一次离开洛京,离开皇权中心。除非,你愿意与老四刀剑相向。”
对此,容铮报以一脸的淡漠。
他知道官家想要什么。
官家想要他亲口说自己想当储君,然后官家不让,接着他为了当上储君,会放下所有的骄傲向官家低头,妥协,甚至是哀求。
但他偏不。
他容铮虽是他的儿子,但绝不会成为他那样的人。
父子俩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对恃良久后,官家端起茶盏:“孤倒是觉得老二不错。”
“您觉得不错,那必定是不错。”
“我就当你是同意了。”
“臣没有反对的权力。”
官家喝了口茶,将茶盏放下:“容铮,孤对你很失望。你给我滚出去。”
今日是每月一次的大朝会,朝廷所有朝臣都来了,将大殿站了个密密麻麻。
这会百官正在跟各自的小团队聊天,声音吵杂,堪比菜市场。
有眼尖的看到容铮从大殿后头出来,都有些傻眼。
二皇子没长心眼,这会哒哒哒跑过去:“皇兄!我跟老四刚还在找你,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原来是父皇一早把你找了去啊!”
二皇子容熹,长得胖胖的,十分喜感,看到他的人都忍不住心情变好。
容铮便是再讨厌他的生母兰妃,也对容熹生不出什么恶感。
不过两人以往从未相交过,他便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跟容熹的热情相比,他这反应可以说是非常冷淡了。
他身边的朝臣都觉得不舒服,容熹本人却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容熹甚至挽起容铮的胳膊:“皇兄!我听说悠然居换了新东家,菜式也换新了,一会下了朝会,我们一起去吃吧!”
容铮勾唇:“一会如果你有心情的话,我自当奉陪。”
容熹于是就朝容战一昂下巴:“皇兄答应了!老四你输了!”
容战啧了一声:“一顿饭而已,我跟皇兄想吃,天天都能约起来!”
容战和容熹一人占了容铮一边,你一言我一句的斗起嘴,瞧起来就跟普通人家的兄弟一样。
而所有人都明白,这不过是表象。
一旦斗起来,便没有任何情面可言。
生在皇家,只要不是最终登顶的那个,多半会不得善终。
不大一会,官家便来了,一声高昂的“上朝”之后,满堂的吵杂声都消失了。
大朝会流程很密,从边关到民生,从漕运到税银,从屯田到学堂……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一奏就是小半天。
大朝会一开就是三个时辰,期间只休息了两盏茶,都不够大家排队去净房的,更别说是去干点别的了。
好在大家都有经验,不少人出门的时候,都在身上揣了熟鸡蛋,点心之类可以充饥的东西。
朝会开始进入第五个时辰了。
官家在几个儿子脸上扫了一圈。
天生喜感的容熹,脸皱得巴巴的,脾气暴躁的容战,已经在跟旁边的老三容啸别起了胳膊。
便是容铮,脸上也隐隐显现了不耐。
官家缓缓笑了。
这样才对。
他是皇帝,无论是他的臣子还是他的儿子,都要对他恭敬客气,再不满也只能忍着。
“今日的大朝会便开到这里。各位卿家若还有奏,那便把奏折递上来,容后再议。”
官家说着环视一圈,提高了声音:“近来孤觉得有些力不从心,许多事都无法亲力亲为,因此孤决定立一位储君替孤分忧。”
不等群臣有所反应,他直接扔出结果,“孤看容熹就很适合。李公公,颁旨吧!”
当事人懵了。
朝堂炸了。
朝会结束了。
容铮耸了耸肩,与容战一起出宫。
看了身后的混乱一眼,容战按压了下胸口:“皇兄,父皇他怎么会把老二封为太子?”
容铮停下来:“他为什么不会?老二也是他儿子。”
“可老二只知道吃!”
“老四,人是会变的。”
容铮拍了拍容战,“战儿,如今他为储君,你是皇城司的统帅,除非他能容得下你在他身侧虎视眈眈,你也肯对他俯首称臣,否则你们总有一天要兵戎相见。”
容战当然不肯对容熹俯首称臣,因为容熹就是个只知道吃吃吃的酒囊饭袋!
“父皇他疯了。”容战喃喃。
可官家的疯,在如今仅仅是开始。
隔天的朝会之上,官家让三皇子容啸拿了禁卫军副统领之。
年纪还小的五皇子六皇子,也各被赋予了一定分量的权柄。
至于其他几个年纪更小点的皇子,官家则施恩于他们的母族,提拔了他们的舅舅或者是外祖父。
几个皇子的地位都得到的提升,反倒是先前最出挑的容铮一下被夺走了所有的荣光。
许多人看不懂官家的操作,只是为容铮感到可惜。
而当事人则安安静静地在工部翻阅资料,一直待到傍晚才回来。
远远便瞧见府门前立着一道倩影,他赶紧从马上跳下来。
“瑶华!怎么不进去等?”
“刚到,还没来得及进去。”谢瑶华笑,“我还没吃饭,不知殿下能否留我吃顿饭?”
“荣幸至极。”
谢瑶华出入大皇子府多次,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府里吃饭。
荣管家很重视,他亲自来问过谢瑶华的喜好与忌口后,便亲自到厨房盯着。
重新备饭需要时间,容铮与谢瑶华便先到书房去。
书房的门一关,谢瑶华脸上的笑容便收了起来,直言了几句目前的局势:
“……官家看起来像是要保你。但在我看来,他其实是在给你招仇恨,甚至是想除了你。”
谢瑶华说完就深深皱眉。
连她这个从未在朝堂上待过的人都能一下子窥探出官家的用意,朝堂上的那些人精又岂会揣测不出?
而窥探出圣心的这些人中,必定会有人出手,代官家解忧。
一个帝皇,想要除去一个人,从来都不需要亲自动手。
容铮给她倒了杯热茶:“他想除我,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
他恨我。因为我见过他最好的样子。他从前有多好,就会显得他现在有多不堪。
他是皇帝,他不能接受任何人的质疑,哪怕是从前他最爱的我。
但他又不愿意被吏官写他没有人性,就只能借皇位相争的戏码,用别人的刀,来夺我的命。”
容铮云淡风轻,好像在说的是别人的事。
谢瑶华垂下眼:“围杀你的局,应是会设在秋猎。所以殿下,我们得立即调整计划。”
容铮从怀里拿出一张堪舆图,两人一会画圈一会分析讲解,头碰头的讲了好久。
分析着分析着,两人突然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