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海，你吼那么大声干嘛？”
林源站在码头边，海风夹杂着咸腥味扑面而来，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
他微微眯起眼，看着眼前这个怒不可遏的壮汉，脸上没有丝毫惧意，反而是一脸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
他的动作慢条斯理，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语气却平静得让人心里发紧。
“我可没说整条鱼三两半，而且这鱼头你看大小难道看不出来，是不是出自三十斤以上的大鱼身上？”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像是刻意压低了音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说完，他还轻轻拍了拍手，仿佛刚刚掏耳朵的动作让他手上沾了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你......”
刘大海听到这句平静的话，火气顿时消了一大半。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卡了根鱼刺，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的拳头原本攥得紧紧的，青筋暴起，此刻却不由自主地松了松，手指微微颤抖。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林源，目光在他那张平静得近乎冷漠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试图找出什么破绽。
然而，林源的眼神没有丝毫躲闪，甚至带着几分嘲讽，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刘大海心里不由得一紧，喉咙里像是堵了块石头，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他扭头看了看站在林源身后的林浅浅。
小姑娘怀里紧紧抱着那个硕大的鱼头，鱼头上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银光，鱼眼圆睁，仿佛还在瞪着这个世界。
林浅浅的脸上虽然有些慌张，嘴唇微微抿着，但看向刘大海的眼神却没有多少惧意，反而带着一丝隐隐的倔强。
“什么情况？”
刘大海看到兄妹俩脸上的表情，本就只剩下大半的火气瞬间消失了，甚至他的心里也有些发怵。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额头上渗出了几滴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他下意识地抬手擦了擦，却发现手心也是湿漉漉的。
毕竟平时他在这码头的名头可以说是小孩子听了都会被吓哭的程度。
谁不知道刘大海是这片码头的‘霸王’，平日里横行霸道，连那些老渔民见了他都得绕道走。
可今天，林源兄妹俩的反应却让他心里没底。
他和林源打交道的次数也不是第一次了。
当初自己的第一桶金，便是靠着吃绝户的想法，用自家那艘破烂舢板船，将林源家中仅剩下的小帆船换走了。
当时自己换船时，林源还有林浅浅脸上那压抑不住的恐惧，让他心里感觉十分爽快。
那种掌控他人命运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仿佛这片码头就是他一个人的天下。
也正是因为此，他对林源兄妹二人很少有特殊‘关照’。
毕竟刘大海很清楚，一艘舢板船最多在近海打渔，而近海这些年里，能打到的鱼屈指可数。
上斤的海鱼更是像狗屎运一样。
鱼越大，能卖的价格便越贵，反之就更便宜。没上斤的海鱼，根本就不值钱。
可今天，林源兄妹二人却是如此反常，打到了一条大鱼。
虽然只剩下一个鱼头，但刘大海通过鱼头的大小，也能判断出，这条乌头鱼若是完整的，必然不会低于三十斤。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个鱼头上，鱼头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呈现出暗红色，鱼嘴微微张开，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失算。
刘大海的心里不由得一阵发虚，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悄然崩塌。
不仅如此，刚才自己那一拳，还没能将林源打翻，也着实有些怪异。
再加上现在，兄妹二人根本不害怕自己的表情来看，多半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以林源以前那懦弱的性子，就算是被我换走了帆船，也不敢有任何反抗，可现在他却胆敢明目张胆戏耍我，而且还搬出了洪玄鲸帮.......”
刘大海看着林源，眼中似有精芒闪动，“难道他找到了靠山？”
“一定是这样！”
刘大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扭头再次看向身后抱着比自己脑袋还大的鱼头的林浅浅，眼中浮现出忌惮之色。
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咽了口唾沫，试图压下心中的不安。
林源的母亲先前是干什么的，他很清楚，甚至还去白嫖过几次。
那些不堪的回忆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让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而林浅浅出生的时候，林源的父亲，早就已经死了好几年了。
这林浅浅是谁的种，没人知道。
因为当时玩过林源母亲的人，没有一千也有上百人。
虽然能够根据林浅浅出生的时间大致判断出，到底是谁的种，可谁又愿意承认，这样一个野种。
“若是按照林浅浅出生的时间来推算，正好是我带玄鲸帮三把手，去林源母亲那白嫖的时间......该不会真这么巧吧？”
刘大海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他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码头的光滑的地面上。
他再次扭头打量林浅浅，目光在她那张稚嫩却带着几分倔强的小脸上停留了片刻。
他越看，越觉得这个瘦弱的小女孩和玄鲸帮的三把手，人送外号‘奔雷手’的文泰，长得有三分相似。
文泰之所以被称为‘奔雷手’，便是因为他掌握了普通人无法掌握的特殊力量。
他出掌时，能够伴随着奔雷之声，并且随意一掌，便能将人打得肠穿肚烂。
若是惹怒了他，就算能够侥幸活下来，那也只会比死了更痛苦，简直就是活受罪。
“坏事了......”
刘大海顿时被自己心中升起的想法吓了一跳，后背一阵发凉，仿佛有冷风从衣领里灌了进去。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仿佛那里已经架上了一把无形的刀。
他能在黑礁岛的码头作威作福这么久，自然不会是个没脑子的蠢货。他很清楚，自己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得罪不起。
钱亏了还能赚，可若是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刘大海的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林源和林浅浅，眼神中多了几分复杂和忌惮。
脑中各种不好的念头升起，一想到惹怒文泰的后果，他便下意识一哆嗦。
想到这里刘大海，连忙松开林源的衣襟，脸上的怒容瞬间转换成笑意，语气平和说道：
“没错，看大小，确实是三十斤往上的乌头鱼，是我弄错了。”
“来，把鱼头给我吧。”
刘大海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在场的所有人皆是忍不住侧目。
就连已经酝酿好接下来怎么说什么的林源，也被这比翻书速度还快的变脸，弄得一愣。
只不他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便猜到刘大海为何会变成这样。
林源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对刘大海继续道：
“刘大海，我不想打渔了，这艘舢板船，一百两卖给你了。”
“你不会拒绝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