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明能如此焦急的与他说这话,便说明,叶帧的计划失败了。
失败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与他相关的一尽党羽,但凡有过交集,都会被第一时间打上谋反的罪名。
而他在这之前,并未与他有过任何明面上的交集,即便是私下里见过的那两面,也都被处理了个干净。
所以如今的他与叶帧,真真是毫无干系。
他想起昨日那些黑衣人的异常。
昨日他们似乎是在有意将他往三皇子府逼,原来如此啊。
父亲的政敌,恰巧也是站在三皇子的对立面,故而不惜联合尚书府,借以给丞相府致命一击。
毕竟丞相府嫡公子在三皇子密谋造反之日出现在三皇子府,再加上丞相府姻亲尚书大人,他的亲外祖父出堂指证。
无论怎样,最好的结果也是一个午门斩首。
外祖父是疼他不错,但,这一切都是在尚未触及尚书府利益的时候才作数。
他声音清浅,听不出一丝异常,对着一旁的遇明道。
“遇明,去帮我请一下父亲过来。”
遇明一时以为公子太过悲伤,脱口而出道。
“公子你不必太过忧心,三皇子吉人自有天相……”
话还未说完,他这才反应过来余霁白说了什么话,他有些讶然的抬眸。
“啊?”
余霁白又缓缓重复了一遍,
“去将我父亲请到书房吧。”
遇明看自家公子的模样虽一如往常,但他周身却萦绕着一股无以名状的情绪。
那情绪是什么他看不懂。
有些像悲伤,可仔细看又不像。
他点头应是,出门时,余霁白又唤住他。
“日后,方才的话莫要再说了,府中禁止提及有关三皇子的一切。”
遇明闻言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自家公子,却什么也没说。
“……是。”
余霁白看着遇明离去的背影,这才泄力似的瘫倒在床上。
他脑海中不可抑制的想起了叶帧那张绝世不雅俗的容颜。
心中似有什么破土欲出。
却又被他不得不按下。
他的心中好像空了一块,叫嚣着让他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来。
可他又无比理智。
他这辈子唯一的不理智,恐怕就是昨日孤身一人去梨园,赴了一场无人的约吧?
良久,余霁白才颤颤巍巍的起身,走到父亲书房。
看着记忆中那个魁梧,如今却尽显沧桑的背影,余霁白走过去唤道。
“阿爹。”
余丞相看着自己的儿子,几步走过来看着他道。
“你受伤了?”
余霁白闻言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受了伤,身体还在密密麻麻的泛着疼。
这疼意顺着皮肤,顺着血管,顺着全身,最后集中流向心口,不致命,却难捱。
他的眼睛忽然有些涩。
“阿爹。”
余丞相见状心疼的想上前检查自己这不省心的儿子究竟是哪里受伤了,可又怕自己一个大老粗下手没个轻重弄疼了他。
“可是哪儿疼?”
余霁白无力的摇了摇头。
“阿爹,我不疼……”
他像是对余丞相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他想到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开口道。
“阿爹,昨日我被人刺杀,是外祖父与二皇子的手笔。”
余丞相本还想查探余霁白的伤势,闻言却是震惊道。
“你遭遇刺杀了?”
余霁白轻轻垂下眼眸,微微颔首。
“是。”
余丞相急道,“是不是伤得很严重?”
说着也不管余霁白如何想了,上来就想检查,还要出门唤人去传府医。
余霁白忙向后退了一步,制止了父亲的动作,无奈道。
“爹,重点您是不是放错了?”
“外祖父与二皇子联合刺杀我,且昨日在我们都还未得到三皇子谋反的消息时,他们便想逼我往三皇子的府邸方向去。”
余丞相浸淫官场多年,又怎会听不明余霁白的言中之意?
他眸色深了几许,带着些许薄凉。
“此事我早已知晓了。”
余霁白惊愕的抬眸。
父亲早就知晓了?
“那阿娘呢?”
母亲若是知道从小对自己宠爱入骨的亲生父亲要杀她的儿子,该有多难受啊?
余丞相闻言抬手摸了摸余霁白的头,脸上浮现出慈爱的笑容,轻声道。
“阿白不必担心,此事你阿娘自然也是知晓的。这是长辈之间的事,我们自会处理。”
只是没想到此事竟然会波及余霁白。
还想用他儿子做筏子。
真是痴心妄想!
余霁白原以为父亲和母亲皆不知道外祖父的事,不曾想他们竟然早已知晓。
想想也是,就连他都能察觉到的事,父亲和母亲又怎会全然不知呢?
余霁白本想离开,可脚下却始终顺从本心,一动不动。
余丞相见自家儿子这副模样,便知他还有话要说,于是开口道。
“可是还有何事要说?”
终于,余霁白抿了抿唇,眼神有些闪躲的道。
“阿爹,三皇子,真的反了吗?”
余丞相见余霁白问关于三皇子的事,脸色不由自主的沾染上了些严厉。
语重心长的正色道。
“阿白,你与三皇子可有私交?”
余霁白明白父亲问的是何意思。
暗下的肯定不算,父亲说的是明面上能被调查出来的私交。
“……没有。”
余丞相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又怕余霁白在不知道的地方被人下了套,继续道。
“阿白,若真有私交,说出来,为父也好提前处理。”
余霁白缓缓的摇了摇头。
不仅明面上没有,私下其实也没有。
他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落寞。
按理说这确实是一件幸运的事,但他却一点劫后余生的喜悦都没有。
这或许是因为……叶帧要被赐死了吧?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似乎是对叶帧有那么一丝不一样的。
究竟是从何而起的呢?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听闻叶帧谋反时,心口最真实的反应。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酸酸涩涩的感觉。
若非要说,他只知道自己在那一刻,是不想让他死的。
虽然知道不该问,但他还是道。
“……阿爹,三皇子,可有证据证明他是被栽赃蛊惑的?”
余丞相闻言吓了一大跳,忙上前虚虚捂住余霁白的嘴。
“你疯了?这事岂是你我能置喙的,日后可莫要再胡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