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凤筠霄叫了温清芷一声,二人正要离去,身后的凤筠溯却笑了。
他说:“你二人一来一往,不知要多久。朕也不知道该如何拟旨了。”
赤裸裸的威胁,豪不掩盖他的此刻的心思。
温清芷正要挪动的脚步瞬间停下,她不着痕迹地同凤筠霄对视一眼,做出了决定。
“毕竟是常佬的葬礼,皇上开恩,特许发丧,就不能潦草了事。”
她道:“劳烦摄政王回去,顺路到侯府通知一声。就说,皇上特许发丧,让府里人都准备着。”
说着,她回头看向凤筠溯,“皇上,丧仪用的东西…宫里出吗?”
方才,凤筠霄为他争取了这个机会,她就要把握住。
凤筠溯从她这儿拿走了那么多东西,总要让他还回来一些才行。
听见她这么讲,凤筠溯笑了。
“宫里的东西,他一介草民,如何用得上?”
句句不谈不配,却字字都是鄙夷。
“温清芷,今儿除夕。朕肯让你发丧,已是天恩,莫要得寸进尺。”
他说着温清芷,目光却落在凤筠霄身上。
凤筠霄感受着身后人的视线,眼眸古井无波,依旧清冷。
良久,温清芷才轻声开口,“是臣女逾越了。”
她面色平稳,心中对凤筠溯的杀意又多了几分。
他这空手套白狼的手段,使用的可真是高明。分文不付,便从凤筠霄那儿要走了那些武器不说,还顺带拉踩一脚。
若是寻常人,温清芷根本不会觉得难过。可,今天是常百草的葬礼!
她咬紧下唇的模样,被凤筠霄瞧了去。
凤筠霄转过身来,对上凤筠溯的眼眸,说:“常佬为北冥劳苦功高,理应厚葬。日子特殊,特殊处理合情合理,却也不能过于寒酸。”
凤筠霄此番开口,正中凤筠溯下怀。
此刻,不踩他这个一向高高在上的弟弟,何时踩?
“筠霄,朕同意发丧,已经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做的决定了。”
他收敛起笑意,“你莫要让朕难做。在北冥这些年,百姓过得足够苦了,都想着来年有个好年景。若你在此刻将常百草风光大葬,让百姓心中如何想?”
“那样做,只会让北冥再继续动荡一年。你应当也不愿看到那样的场景吧?”
说完,他又笑了,眼中的轻蔑不掩。
凤筠霄站在原地,并未吱声。
他垂落的眼眸波光流转,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凤筠溯突然看向外面,慢悠悠说道:“天色不早了,筠霄。”
“……”
今日小雪,外面的天阴沉沉的,养心殿内的光线不足,全靠周围的烛火,将其照映着。
烛芯儿噼啪作响,衬着殿内寂静无比。
瞬息间,凤筠霄猛地转身离去,走得时候瞥了温清芷两眼。
凤筠霄离去后,殿内再次沉寂下来。
凤筠溯坐在不远处的榻上,独自执棋,嘴角的笑越发压不住了。
“会下棋吗?”
他问。
这话,温清芷听了都想笑。
京中谁人不知温清芷傻了十来年?
平日吃喝拉撒都不会的人,怎会下棋?
她沉声,“臣女该会吗?”
“呵呵。”
凤筠溯笑出声,“你会不会下棋,自己不知?问朕做什么?”
她语气平缓,说:“皇上觉得臣女会,臣女便会。皇上觉得臣女不该会,那就不会。”
“现在倒是乖觉。”
凤筠溯放下手中棋子,目光扫过来,“看来,宫里的苦,没白受?”
他语调上扬,话中别有意思。
温清芷哪儿听不出来?
她道:“臣女在宫中的日子,过得甚好。有吃有喝,什么都不愁,是臣女最开心的日子。”
“哦?”
凤筠溯挑眉,那张同凤筠霄有八分相似的脸上带着‘好玩’的笑,“开心?要不要……再多住一阵子?”
“臣女到底是外人,不宜在宫中久住。且宫里的规矩,臣女都学过,也懂了。”
她此刻,哪怕是为了常百草的丧礼,也不能让凤筠溯觉得不快。
即便低头、弯腰,也没关系。
“真懂了?”
凤筠溯换了个姿势坐着,“真懂了,还沉着脸?抬起头来,给朕笑一个看看。”
“……”
这种作死的要求,温清芷活了两世,头一次听见。
他真敢说!
温清芷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袖子中的粉拳噼啪作响,好在是离得远,凤筠溯听不见。
殿内鸦雀无声,一旁燃烧着的蜡烛,烛油相继低落。戴公公见了忙上前去处理,看着快要燃尽的,进行更换。
温清芷缓缓抬头,一双明亮的眸子带着寒意,精致得脸庞上带着倦意。
她眼圈红红的,一看就是刚哭过不久。
“哭过了?”
“……”
温清芷没想到,凤筠溯的眼神倒是好。
她点头,‘嗯’了一声,没有否认。
她说:“常佬同臣女师徒一场,他突然离世,臣女南面会觉得难过。哭一哭,也是正常的。”
“也是。”
凤筠溯把玩着手中的棋子,“过来,陪朕下盘棋。”
“是。”
温清芷走过去,落座后,凤筠溯问:“你执黑?”
北冥围棋,执黑先行。
若是寻常时候,可能因为她是女子,让一让,并没什么。眼下,他此举并非只为了下棋。
“皇上是天子,自然是皇上执黑。臣女为臣子,哪儿敢?”
凤筠溯挑眉,眼里带着玩味,“学得倒是快。”
说着,他将手中的黑子,下到了天元的位置。
温清芷曾学过围棋,像这样的下法,也是头一次见。
可见,凤筠溯此番举动,只是为了敲打她。
她看看一旁的白子,叹了口气,说:“皇上,这样的棋,臣女不会下。”
“怎么不会?”
“京中人皆知臣女是草包、傻子,即便最近不傻之后学过一些,也没多精通。像天元开局的下法,臣女是真的不会。”
凤筠溯看着她冷淡的神情,有些不悦,问:“你同摄政王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般,毫无表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