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文佩得知二公主已经抵达嘉陵关后,内心充满了恐惧和不安,以至于一直躲躲藏藏,根本不敢露面。
而聂允虽然绞尽脑汁想要想出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来应对当前的局面,但始终未能如愿以偿。因此,她暂时还没有去主动寻找傅文佩。然而此时此刻,聂允不得不思考要不要保住傅文佩这个问题。
依照聂允的性格,她绝对无法容忍任何叛徒的存在,更别提像傅文佩这样胆敢将国家机密泄露给其他各国的罪人了。可是傅文佩毕竟是傅商言的亲生母亲啊!如果聂允对这件事不闻不问、袖手旁观的话,那么傅商言日后必定会对她心生怨恨。
正是出于这方面的顾虑,聂允才决定提前将此事告知傅商言,目的就是让他能够有所心理准备,不至于事发之后太过措手不及。
聂允依靠在案几上,而傅商言,则像一只温顺的小猫一样,安静地趴在聂允那温暖的怀抱之中。
突然,聂允打破了这份宁静,轻声说道:“晚上我要去一趟庆渝王府,你和我一起去吧。”
听到这话,原本闭着眼睛享受这片刻温存的傅商言猛地睁开双眼,疑惑地问道:“你去做什么?难不成……你真的打算帮二公主去说服庆渝王?”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和不解。
聂允微微一笑,温柔地回答道:“我这次前去是为了落实修堤坝的事情。”
傅商言皱起眉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聂允,忍不住说道:“都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有心思去管修堤坝的事?”他实在想不明白,在如此复杂的局势下,聂允怎么还能把精力放在这种看似微不足道的事务上。
然而,聂允却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坚定地说:“不管我现在有没有心情,这件事情总归是要去做的。否则,如果我对此不闻不问,反而会让人觉得我很可疑呢。”说着,她伸出手,心疼地抚摸着傅商言那张英俊却略带愁容的脸庞,仿佛想要抚平他心中的忧虑。
傅商言感受着聂允指尖传来的温度,心里不禁一暖,但眼中的担忧之色依然没有褪去。他知道聂允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可还是忍不住担心她此去会遇到危险或者麻烦。
“将军,将军,不好了!”门外忽然传来罗天惊慌失措且异常焦急的呼喊声,这喊声犹如一道惊雷划破长空,打破了屋内原本的宁静氛围。
聂允闻声心中一惊,连忙将怀中的傅商言小心翼翼地扶正坐好,随即脚步匆匆地走向门口,并迅速打开房门,一脸急切地问道:“什么事?”
罗天站在门外,先是目光飞快地扫了一眼聂允身后虚弱的傅商言,然后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才开口道:“将军,首辅和她的夫郎……他们自杀了!”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聂允惊愕得瞪大双眼,满脸难以置信之色,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她猛地转过头,视线再次落在傅商言身上,却发现此刻傅商言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整个身躯也像是失去支撑般软软地瘫倒下去。见此情形,聂允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紧紧抱住即将倒地的傅商言,同时扭头冲着罗天大吼一声:“说清楚!”
罗天被聂允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得浑身一颤,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惊恐与慌乱,缓了片刻后才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属……属下刚才拿着一些点心准备送去首辅大人的院子里,谁曾想刚一进门就瞧见首辅大人和首辅夫郎已经在上吊自尽了。”说完,罗天不禁打了个寒颤,似乎脑海中又浮现出当时所见到的恐怖画面。
聂允无暇顾及罗天此时的恐惧心理,她抱着傅商言快步走到床边,轻轻地将其放置在床上躺好。紧接着,她转头看向罗天,神情严肃地嘱咐道:“照顾好他!”交代完毕之后,聂允不敢有丝毫耽搁,转身便急匆匆地朝着西苑方向疾步走去。
西苑此时被众多下人紧紧围住,气氛显得异常凝重而压抑。只见魏青面色冷峻地站在一旁,他已然将那两人轻轻地放了下来,并小心翼翼地安放在地面之上。随后,他又取来数块洁白如雪的布幔,轻柔地覆盖在了这两人身上。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原来是聂允到了,众人见状,忙不迭地向两旁退让开来,自动让出了一条通道。
聂允步伐沉稳地走上前去,来到那白布覆盖之处。她深吸一口气后,缓缓伸出手去,轻轻揭开了那块白布。刹那间,首辅夫妻二人那毫无生气的面容便清晰地呈现在了眼前。望着这两张熟悉的面孔,聂允心中五味杂陈。她实在难以揣度首辅当时究竟是作何想法,但想来恐怕连他自己也深知此番已是东窗事发,一旦落入大公主和二公主手中,他们夫妻俩定然不会再有安稳日子可过。更何况,如今此事还牵涉到了傅商言与瑾涯,若稍有不慎,自己极有可能会受到牵连。如此看来,她这般做法或许真的就是当下所能做出的最佳选择了。
想到此处,聂允不禁重重地叹息一声,然后慢慢站直身子,环视一圈周围的众人,沉声道:“准备后事吧,不必大肆操办。一切从简。”说罢,她再次深深看了一眼那白布下的身影,转身默默地离去,只留下一众下人在原地,开始忙碌地筹备起相关事宜来。
府内一片肃穆,下人们忙碌地筹备着白事。没过多久,门头之上便高高悬挂起洁白如雪的布幔,随风轻轻飘荡。整个府邸之中,无论是主人还是仆从,皆身着素缟,头戴孝巾,满脸悲戚之色。
不多时,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与车辙滚动之声。只见二公主、庆渝王以及兵部尚书严真卿先后抵达。他们一下马车,便朝着府内走来。
此时,聂允和傅商言早已守候在灵堂之前,恭迎前来吊唁之人。而瑾涯则在一侧安静地盘腿而坐,口中念念有词,正在虔诚地诵经超度亡魂。
“逝者已矣,节哀顺变。”庆渝王走上前几步,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聂允的肩膀,满含关切地安慰道。
然而,令人诧异的是,二公主和严真卿竟然从头到尾未发一言,甚至连半句安慰之语都未曾吐露。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眼神冷漠地看着四周。
此刻的傅商言,面容憔悴不堪,原本俊朗的脸庞如今布满了疲惫与哀伤。他那双眼眸更是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变得黯淡无光。聂允望着眼前如此模样的爱人,心中犹如刀绞一般疼痛难忍,但此时此刻,她却茫然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做才能稍稍抚慰他那颗破碎的心。
随着时间的推移,前来吊唁的宾客们逐渐散去。夜幕已然深沉如墨,万籁俱寂。唯有灵堂之内,仍亮着微弱的烛光。傅商言依旧静静地坐在那里,默默地往火盆中添加着纸钱。火苗跳跃间,映照着他那张苍白而又落寞的面庞。
见此情景,聂允缓缓走到傅商言身旁,轻柔地从他手中接过那些纸钱,轻声说道:“要不先去睡会儿?你都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了。”
面对聂允的关怀,傅商言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嘴唇轻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不语。
“言儿......”聂允用近乎乞求般的语气轻声呼唤着傅商言的名字,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他紧紧抱入怀中,并让他安稳地坐在自己腿上。紧接着,她默默地拿起一叠纸钱,开始专注地点燃它们。火光跳跃间,聂允温柔地说道:“扛不住了,就睡吧,我在呢。”
或许是因为身心俱疲,又或许是悲伤已经彻底淹没了理智,傅商言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他那原本紧绷着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仿佛只有在睡梦中才能暂时逃离这残酷的现实所带来的痛苦与折磨。
聂允轻柔地抱起熟睡中的傅商言,缓缓站起身来。就在这时,她看见瑾涯和莫晚舟正朝着这边走来。瑾涯走上前一步,对聂允说道:“我来吧。”
聂允微微颔首,随后便抱紧怀中的傅商言,转身朝着寝室的方向慢慢走去。
莫晚舟静静地走到瑾涯身旁坐下,犹豫片刻后开口问道:“你怕不怕?”
瑾涯转头看了一眼莫晚舟,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只是淡淡地回答道:“为什么要怕?倒是你,如果觉得心里发毛,不如早点回房歇息。”
其实,对于瑾涯来说,虽然他与那位首辅大人之间并无太过深厚的情感羁绊,但眼睁睁看着一个曾经与自己有所交集的生命就这样骤然消逝,心中多少还是会感到些许不适。
莫晚舟听了这话,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不再说话,默默地拿起一些纸钱投入火中,一同为逝者焚烧送行。
首辅夫妻二人的葬礼定在了次日,这是先生精心推算过的。若错过了日子,要等十五日后才能下葬。现在根本不具备长时间妥善保存遗体的条件,所以只能选择于次日举行葬礼。
哐哐哐!
一阵急促而沉重的敲门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夜晚的宁静。刚刚回到寝室、疲惫不堪的聂允才躺下没多久,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惊得一个激灵。与此同时,门外还传来傅瑶焦急且愤怒的呼喊声:“聂允,你给我出来!”
聂允小心翼翼地转头看向身旁熟睡中的傅商言,见他并未因这阵喧闹而苏醒过来,心中稍稍松了口气。然后,她轻手轻脚地将自己的手臂从傅商言的怀抱中缓缓抽离出来,生怕动作稍大一点就会惊醒他。接着,聂允蹑手蹑脚地下床,快步走到门边,轻轻地打开了房门。
谁知,门刚一打开,一只手掌便如疾风般呼啸而至,狠狠地扇在了聂允的脸颊上。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聂允顿觉眼前金星直冒,脸上更是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但此刻的她已然顾不得这些,傅瑶正用喷火的双眼死死盯着她,并怒不可遏地质问道:“是不是你干的?”
聂允心里很清楚,傅瑶所指的正是傅文佩夫妇自杀之事。毕竟,当初傅文佩叛国通敌的消息就是由傅瑶亲口告知她的。原本傅瑶是希望聂允能够出手相助,护得傅文佩夫妇周全。可事到如今,局面却发展到如此难以收拾的地步,这实在是大大出乎了傅瑶的意料。
“不是!”
“这件事我只跟你一个人说过,不是你还有谁?”傅瑶在赶回来的路上一路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她觉得聂允就是自私的想保住傅商言,所以才让傅文佩以这种方式结束。
傅瑶大声的吼叫还是把傅商言吵醒了,只见他揉着发红的眼睛坐了起来问:“聂允,我怎么睡着了?”
聂允无奈的看了看傅瑶,朝傅商言走去,柔声安抚道:“你太累了,再睡会儿。”
“是谁在吵?”傅商言朝门口看去,只见傅瑶怒气冲冲的站在那里,便叫道,“小姨,你回来了?”然后想告诉她爹和娘都不在了,一想到他以后都没有爹娘了,就悲从中来,又忍不住的开始流泪。本来眼睛都已经哭得红肿了,现在又开始哭,聂允看着都心疼,紧紧的把他抱在怀里,小声安慰着:“别哭了,你还有我呢,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然后她又转头对傅瑶说,“三师姐,你先过去吧,我等下来找你。”
傅瑶大概也觉得这事在傅商言面前不好说,便转身出去了。
“言儿,言儿,你别哭了。”聂允看着他越哭越伤心,心仿佛被揪住了一般的疼,紧紧的抱着他,恨不得把他揉进骨子里。
“聂允,我以后再也没有爹娘了。”傅商言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哭诉。
“对不起,是我太无能了。”聂允开始有些后悔自己没能把控住傅文佩,她之前也有过如果傅文佩死了,对大家都好这个想法。但是现在看到傅商言如此难过,她就后悔了。
傅商言知道不是她的错,轻轻的摇了摇头。
“聂允,聂允......求求你,能不能想办法让我忘掉这一切啊!”傅商言满脸痛苦地望着眼前的聂允,语气近乎哀求。
聂允有些茫然无措,她并不清楚傅商言口中所说的那些事情究竟是什么,但从他那哀伤而绝望的眼神之中,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此刻他内心深处正承受着巨大的煎熬与痛楚。
看着如此脆弱的傅商言,聂允的心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她缓缓地侧过身子,轻柔地靠近他,然后毫不犹豫地吻上了他的唇。起初,傅商言似乎还有些惊愕和迟疑,但很快便放弃了抵抗,开始回应起她的这个吻来。
聂允的双手紧紧按住傅商言的头,微微用力,使得彼此之间的距离愈发贴近。她灵巧地撬开了他紧闭的牙关,如一条灵活的小蛇般长驱直入,肆意侵略着他的口腔。这一刻,她仿佛化身为一只饥饿已久的猛兽,恨不得将眼前之人一口吞下肚去。
然而,尽管两人的身躯紧密相贴,双唇热烈交缠,但是傅商言的吻丝毫不带情欲。对他来说,这个吻仅仅只是一种寻求慰藉的方式罢了。
聂允逐渐放缓了自己的动作节奏,亲吻变得温柔似水、轻缓缠绵起来。她如同微风拂过湖面那般轻轻地触碰着傅商言的嘴唇,小心翼翼地给予着他温暖与安抚。
在聂允这般柔情蜜意的攻势之下,傅商言那颗疲惫不堪的心终于得到了片刻安宁。不知不觉间,他的双眼慢慢合上,再次沉沉睡去。
见傅商言睡着了,聂允先是在他那光洁的额头之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吻痕,而后才极其小心地松开双臂,轻柔地将他放倒在床上,并细心地为其盖上被子。做完这一切后,聂允静静地坐在床边,凝视着傅商言那张安静祥和的睡颜,久久未曾移开视线。
傅瑶在灵堂和瑾涯一起烧着纸钱,聂允过去叫了她到安静的地方。
“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傅瑶已经相信不是聂允跟傅文佩说了什么。她如果真的做了不会不承认,毕竟认识那么久以来,她还算是了解她。
“二公主和兵部尚书今天都到了嘉陵关,傅大人可能担心的还是商言和瑾涯,所以才选择了这种方式。”聂允把自己所想的说了出来。
傅瑶陷入了沉思。
“对不起,三师姐,答应你的事情没有做到。”聂允诚恳的说。
傅瑶没有说话,人已经没有了,她不知道该不该原谅她。
两人沉默了良久,傅瑶才开口:“你先照顾好傅商言吧!”说完便走了。
聂允随后也离开了。
天快亮的时候,已经准备上山了。
灵堂外聚集了一大群人,嘉陵关几乎所有的官宦富商都来了,这些人都是闻讯赶来的,甚至还有渝州的一些人,也在出殡前赶来了。
嘉陵关距离将军府近的酒楼被临时安排满了宾客,罗天办事还是很有章法,并没有因为突然来了这么多人而乱了阵脚,反而安排得妥妥当当。
傅商言几乎醒了就哭,哭累了又睡,聂允寸步不离的陪着他。
上山前先生开始做法事,而瑾涯一直在死者身旁诵经超度,几乎一夜都没有休息。
开始上山了,只有亲近的孝子送行,傅商言几乎走不稳路,一直都是聂允半抱着的前行。
到了半路突然出来一行黑衣人,戴着黑色的斗笠面纱,默默的跟在队伍最后面。
走了将近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墓地。
先生在做最后的仪式,傅商言再度哭晕过去,直到落葬的时候,聂允才把他叫醒。
最后面的黑衣人都纷纷低头默哀。
仪式结束准备返程的时候,那群黑衣人已经消失不见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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