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苏青青就回去了。
傅瑶有些怕冷,整天就窝在屋子里不出去。瑾涯也在屋子里陪她下棋。
瑾涯敏锐地嗅到从傅瑶脸上传来的一股浓郁的猪油味。这股味道就像是钻进了他的鼻子里一般,挥之不去。终于,他按捺不住内心强烈的好奇心,开口问道:“你脸上涂的什么东西,一股猪油味。”
此时的傅瑶正全神贯注地下着棋,听到瑾涯的问话后,手中棋子稳稳地落下,然后抬起头来,脸上流露出一丝得意之色,回答道:“就是猪油,青青说擦这个好得快,不留疤。”
瑾涯默默地把手伸进怀中,掏出他给傅瑶涂的那个药膏,轻轻地放在身旁的桌子上,接着说道:“你那么爱干净,怎么受得了这个味道?”
傅瑶见状,毫不犹豫地伸手将那瓶药膏拿过来,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嘴里还嘟囔着:“只要青青说好,别说是猪油了,猪屎我都敢往脸上糊!”
听到这话,瑾涯那张原本俊朗秀气的脸庞瞬间皱成了一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揉捏过一样。他紧紧地眯起双眼,露出一副难以置信、难以接受的表情盯着傅瑶看。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傅瑶竟然是这样一种毫无底线之人,着实让他大吃了一惊。
瑾涯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棋子,迟迟不肯落下。一旁的傅瑶有些焦急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轻声催促道:“干嘛呢?下棋!”
听到傅瑶的声音,瑾涯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缓缓地将棋子放在了棋盘之上。
就在这时,傅瑶突然转移话题说道:“陪我去一趟河州。”
她的语气平静,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期待。瑾涯闻言微微一怔,疑惑地问道:“去河州做什么?”
傅瑶轻轻抿了抿嘴唇,回答道:“找个人。”
瑾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犹豫着说道:“再过几日,我就得返回嘉陵关了。聂允的信也应该快要送到了。”
傅瑶好奇地看着他,问道:“聂允让你回嘉陵关干什么?”
瑾涯摇了摇头,回答道:“不知道。”
傅瑶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搞得神秘兮兮的。说不定她就是在骗你!”
瑾涯听后反驳道:“她不是这种人。”
傅瑶瞪大了眼睛,提高音量说道:“你才认识她多久啊,怎么就能断言她是什么样的人?告诉你,她以前可没少忽悠我们这些师姐们,连我都被她骗过好几次!”
瑾涯不禁脑补出聂允调皮捣蛋、古灵精怪的模样,想到此处,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起来,仿佛眼前已经浮现出那个可爱又狡黠的身影。
傅瑶认真的观察着他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问:“你为什么喜欢聂允?”
“不知道。”瑾涯淡淡的回答,脸上那不自觉的笑容已经敛去。
“你现在还那么喜欢她吗?”傅瑶继续问道。
“不知道。”瑾涯还是一样的回答。
傅瑶见他不愿多聊关于聂允的事情,便没有再追问。如果真的那么喜欢一个人,应该也没有那么快就走出来,但是看现在瑾涯的状态,远比在嘉陵关那要死不活的样子强太多了。
瑾涯这个孩子在外人看来就是非常的冷静、自律,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关心,但是只要他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但是内心其实非常脆弱,一旦有人给过他温暖 ,他就很容易依赖这个人。大概聂允就是这个人。
这只是傅瑶的猜测,她并不是很确定。但是她并不希望瑾涯一直把心思放在聂允身上,如果有人能代替聂允那是最好的。
她想不通聂允到底哪里好?自大、大女子主义、武功好、能说会道、长得好看、小心眼……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是要找一个比聂允优秀的人,好像也不是那么容易。
卧槽!
傅瑶头都大了!
“不用担心,我能控制自己。”瑾涯看到她如此焦虑,有些过意不去,他不想别人为自己担心,便安慰着她说。
傅瑶并不觉得他在安慰自己,反而让她更焦虑了,控制就是压抑,压抑久了就会抑郁,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她现在就只想把瑾涯拉离聂允的范围,这样眼不见心不烦。都说时间是治疗心伤的良药,她相信瑾涯也可以。
“我们明天去河州。”傅瑶不想再提这么沉重的话题,说道。
“好。”瑾涯很快的答应了,他也知道傅瑶是为他好,离开聂允也是自己所想,如果不是还有事情,他都想永远不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现在这样短暂的逃避也好。
两人行事果决,雷厉风行,第二天清晨,天色才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的时候,他们便已经收拾妥当,准备踏上新的征程。而负责守护瑾涯安全的莫晚舟却险些与瑾涯失之交臂。好在天公作美,就在莫晚舟半夜起身如厕之际,她无意间瞥见了瑾涯和傅瑶匆匆离去的身影,心中一惊,赶忙追了上去。
此时,马蹄声响彻在宽阔的官道之上,略微显得有些嘈杂。只见傅瑶一马当先,骑术精湛地奔跑在队伍的最前端。或许是因为马蹄声太过响亮,又或是想要故意甩开莫晚舟,傅瑶突然提高了嗓音,大声地质问着:“你跟来干什么?我们是去玩的。”
莫晚舟听到傅瑶的质问后,丝毫没有退缩之意,她用力夹了一下马腹,加快速度,紧紧地跟在了瑾涯的身后,并扯着嗓子高声回应道:“将军命我必须保护在瑾涯左右。”
然而,傅瑶对于莫晚舟的解释显然并不买账,她皱起眉头,面露不悦之色,嘟囔着抱怨道:“有姑奶奶在,哪里用得上你?”
“将军说,千万不要相信傅瑶姑娘的鬼话。”莫晚舟一脸认真地如实回答道。
听到这话,傅瑶顿时气得脸都像吹气球一样鼓了起来,不过好在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面纱,旁人难以看清她此刻愤怒到扭曲的表情。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后,傅瑶强压着怒火,再次开口追问道:“她还说了什么?”
只见莫晚舟稍作停顿,然后接着说道:“将军还说,傅瑶的武功稀松平常,差劲得很,一旦遇到危险需要逃跑时,她必定会只顾着自己逃命,绝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照顾瑾涯的安危。”
听完这番话,傅瑶感觉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差点就要一口鲜血喷出来了。心中暗骂道:好你个聂允,人都已经跑得没影儿了,居然还能如此阴魂不散,隔着老远也要想尽办法来气我,真是可恶至极!
瑾涯看着傅瑶被气得不轻,没有出言安慰,反而觉得她很有趣。
此去河州路途遥远,若是全程依靠骑马前行,至少需要三天的时间才能到达目的地。
好在最终一行人顺利且平安地抵达了河州城。然而对于瑾涯来说,这段路可真是充满了艰辛与不适。因为他平素极少骑马,所以这次长时间的骑行让他的大腿内侧受到了严重的摩擦和挤压,以至于出现了些许红肿的状况,但即便如此,他却始终咬紧牙关,未曾吐露半句怨言。
相比之下,傅瑶确实不如聂允那般心思细腻。想当初聂允常常带着瑾涯一同外出的时候,总是会设身处地地照顾到他的各种感受,绝不会像这般匆忙急促地赶着路程。
至于瑾涯自己,其实心中也充满了疑惑,实在不明白傅瑶究竟遇到了何事,为何要如此急切地赶到河州来。
就在这时,一旁的莫晚舟忽然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递向瑾涯,并轻声说道:“把这瓶药膏涂擦在大腿处,只需一晚便能有效消除肿胀。”
听到这话,傅瑶方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满脸焦急而关切地询问道:“你的大腿怎么啦?”
瑾涯默默地接过那瓶药膏,然后低声应道:“多谢!”
瑾涯轻手轻脚地走进了房间,并顺手轻轻地关上了门。
待他进去之后,傅瑶这才将目光转向一旁的莫晚舟,面露疑惑之色,轻声问道:“他大腿怎么了?”
莫晚舟微微躬身,恭敬地回答道:“将军说,瑾涯平素里很少骑马。如果因急事需要匆忙赶路,又或是长时间骑马的话,很容易就会摩擦到大腿内侧,导致不适甚至受伤。因此,将军特意吩咐我提前备好伤药以防万一。”
其实,就连莫晚舟自己也是刚刚留意到瑾涯走路时的姿势似乎有那么一丝丝怪异之处。若不是仔细观察,还真是难以察觉呢!想来,也许是瑾涯并不想让旁人为此担忧,所以一直在咬着牙强行忍耐。
傅瑶听闻此言,不禁扭头看向瑾涯那扇紧紧关闭着的房门,心中涌起一丝懊悔之意。怪只怪自己太过粗心大意,竟然没有察觉到瑾涯的异样。可与此同时,她心里也忍不住犯起嘀咕来——这个莫晚舟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什么都是将军说?聂允像是长了一双千里眼一样,时时刻刻都能监视着她们的一举一动,想到这里,傅瑶不由得皱起眉头。
“你别张口闭口都是将军说了!你们将军又不是神,什么都知道,那她知道我去渝州干什么吗?”傅瑶满心烦躁地用力挥动着自己那双宽大的手掌,仿佛想要将聂允的影子如同挥赶苍蝇般从身旁驱散开去。
“将军未说。”莫晚舟老老实实地回应道。
“哈哈哈哈哈,想不到啊想不到,竟然还有她不知道的事儿?”傅瑶闻言不禁得意洋洋地放声大笑起来,心中暗自思忖着,她才不相信那个聂允当真能够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得莫晚舟缓缓说道:“不过……”这两个字犹如一道休止符,瞬间令傅瑶那原本张狂的笑声戛然而止。傅瑶的目光紧紧锁定在了莫晚舟身上,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对方。紧接着便看到莫晚舟从随身携带的包袱当中取出了整整五本厚厚的册子,并将它们递到了傅瑶面前,同时开口解释道:“将军说,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嗯?什么东西?”傅瑶难掩内心的好奇之情,伸手接过那些册子。待看清封面上龙飞凤舞书写着的四个大字“满汉全席”之后,她不由得心生疑惑,随手翻开其中一本——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的竟然全都是各类菜肴的制作方法和配方,赫然是一本详尽无比的菜谱。
这下子,傅瑶可真是又气又急,直气得她双手不停地抓耳挠腮,满脸怒容地质问莫晚舟道:“好你个莫晚舟,既有如此重要之物,怎地不早点给我拿出来?我来河州就是为了找一位名厨,你这东西可不比名厨差!”
“将军说,必须在你急需的时候才能给你,她搜集这个不容易!”
“哦?有多不容易?”问话之人不禁好奇地追问道。
“将军说,为了将它集齐,她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一天?这也称得上不容易?”听到这里,傅瑶顿时怒火中烧,心中暗想:自己辛辛苦苦跑这么远来找名厨,没想到她搜集菜谱只用了一天时间。越想越是气愤难平的她,此刻恨不得立刻伸手将聂允拽到面前来,然后狠狠地暴打她一顿以泄心头之恨。
自己跑这么远到底是为什么?还害瑾涯受伤她到底图什么啊?
傅瑶越想越气,一跺脚回了房间,重重的将门摔上。
莫晚舟看着她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心想:将军果然料事如神。
晚上吃饭的时候,傅瑶没有在,两人都不知道她干什么去了,等了一阵也没见身影,他们便没有再等她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她才带着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妇出现在客栈。
渝州城内,苏青青终于与傅瑶把事情说开了,心情也随之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次日清晨,苏青青到了酒楼就迫不及待地前往厨房。她系上围裙,仔细地挑选食材,然后熟练地操起锅铲,开始烹饪一道道美味佳肴。这些都是她平日里最为擅长的拿手好菜,每一道都倾注了她满满的心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从上午等到中午,又从中午盼到傍晚,可傅瑶始终没有出现。苏青青心中不禁犯起嘀咕:难道她还是因为之前的事而不好意思出门?想到这里,苏青青决定不再等待,夜幕降临之时,她小心翼翼地用食盒装好精心烹制的菜肴,匆匆赶往傅府。
然而,当她抵达傅府时,却得到一个令她震惊不已的消息——傅瑶竟然已经离开渝州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苏青青瞬间呆立当场,手中的食盒险些滑落。她怎么也想不到,昨天两人还相谈甚欢,今天傅瑶便不在渝州了。
失魂落魄的苏青青缓缓转身,迈着沉重的脚步往自家走去。一路上,她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与傅瑶相处的点点滴滴,她不禁有些难过。
但是仔细想来傅瑶也没有错,自己与她并不是什么很亲的关系,没必要去哪里都要提前告知自己。
回到家中,望着那已然冷却的饭菜,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把头埋在手臂里,久久未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