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薇,你老了。”
梅比乌斯没有想到自己会如此的淡定,即使她此刻正仰面朝天的倒在雪地里,脸上全是泥土和没有消融的冰碴。
没办法,维尔薇造出来的东西当场报废这件事带来的欢快完美的抵消了她吃的所有苦。
就是为了这一句嘲讽,也值得起她屁股上挨的那一靴子了。
“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吗,我比你年轻起码二十岁,梅比乌斯阿姨……哦不,梅比乌斯奶奶。”
以同样的状态和姿势倒在一旁的是维尔薇,不得不说她的「维尔薇座驾107」至少在制导方面做的还是相当不错的。
哪怕是中途报废了,居然也硬是让她们两个的坠落位置挨在了一起。
“在几万年的尺度下,两千年都不算什么,你觉得我还会在乎那二三十年吗?认承认吧维尔薇,你造出来的的天才小垃圾又一次证明了你的无能。”
梅比乌斯已经不会再因为年龄问题而破防了,原因也非常简单。
“况且……呵,你要不要看看我们俩现在谁更像阿姨?”
梅比乌斯的嘴角勾起了嘲讽的微笑,骄傲的挺起了她那弧度精致的胸膛……然后瞬间就萎靡了下去。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不愧是你啊,梅比乌斯博士。”
哪怕没有回头,维尔薇也能感受到梅比乌斯的郁闷。比起年龄问题,对方现在显然更在乎一些表象上的事。
本来她是没那么在意的,一般也只有爱莉希雅故意说她小巧可爱的时候会,梅比乌斯博士才会暗自生闷气。
不过嘛,现在的她比起五万年前的形象确实有很大的改变。维尔薇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的这种忧虑和纠结,毕竟很快就要见到佑氡了嘛。
现在的样子已经不再是爱人曾经爱过的那个样子,如果换成维尔薇,大概也没办法保持平常心的吧……那倒也无所谓,把「本我」推出去就行。
内向腼腆的「本我」,对那个家伙来说可是无往不利的大杀器啊……突然感觉有点不爽是怎么回事。
“油嘴滑舌……不过看来也不需要我们去解决问题了,那个「沙尼亚特」的力量还真是不讲道理啊。”
梅比乌斯坐起身来拍了拍脸上和身上的泥土雪花,颇为遗憾的感叹着。
“当初就该研究一下那个家族才对,要是我们那个年代也有这种东西的话……说起来,是叫「天命」吧?
天命还真是舍得,这么珍贵的样本居然这样挥霍,他们的领头人一定是个愚蠢的家伙吧。”
沙尼亚特家族的成员不是每一个都拥有这种圣血的,或者换一种说法,只有拥有这种圣血才能被称为家族成员。
其他人会被分为外族,虽然同样享受家族待遇,但却不被家族允许和内族通婚,以确保圣血的继承和纯净。
顺带一提,某些情况下,三大家族之间是允许通婚的——为了更加强大的个体,以稳固他们的统治地位。
所以真正拥有圣血的沙尼亚特,实际上数量非常稀少。
当初发现了沙尼亚特家族的特殊之处时,梅比乌斯就有心想骗一个家族成员过来研究研究。
但在意识到即使研究成功,对她的目的也很可能毫无帮助之后就放弃了。
毕竟圣血的效果是净化崩坏能,这一点梅比乌斯也能做得到,只是原理不同而已。她没必要费力气去做一件没什么意义的事,她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一切对她的目的没有益处的事都是不必要的。
不过现在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所以她自然又开始对那些稀奇古怪的特殊样本心痒痒了。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以后你大概都没有这样的机会咯。毕竟咱们的领袖大人,可不太会允许你做这种诱拐实验体的事情啊。
不过这东西确实挺神奇的,居然只靠自然变异就变异出了和你们花那么大的功夫才研究出来的血清差不多效果的特性。
看效果,居然还有点「月光王座」的意思了……虽然大概是结合了黑渊白花的能力,不过也真是有意思。”
维尔薇脱下脚上的靴子仔细观察着,此刻她的「维尔薇座驾107」除了已经报废之外,和之前没有任何的区别。
然后在几分钟之前,它上面还沾着红色的血迹,这也是她们会坠落的原因。
她们还在天上飞着呢,突然就下起了稀疏的血雨,雨点还自带追踪的精准的打在了她的「维尔薇座驾107」上面,然后这双靴子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报废了。
维尔薇造出来的东西有部分是用崩坏能驱动的,实际上前文明的科技有相当大一部分都依托于崩坏能。
所以自然而然的,在遇见圣血之后就报废了。
“这种出血量,为数不多的成员至少得减员一半吧?这个纪元的人类也不容易啊,果然无论哪个时代都不缺敢于牺牲的人群……不过,还是被那个天命的领导者强迫的可能性更大吧?
常年处于社会金字塔的顶端的一群人,要说能出一两个悍不畏死敢于牺牲的我信,要说超过一半都是这样的人……这个纪元还没到能催化出这种情况的时候。
梅比乌斯,你有没有觉得很像某个老朋友的作风?不过,如果是咱们那个老朋友的话,一定会首先考虑自己上的吧。”
维尔薇似是闲聊的和梅比乌斯谈论起了自己的分析,实际上这些小儿科一样的分析对她们来说确实也只有闲聊的程度而已。
主要还是维尔薇想找个话题聊一聊,因为她突然就想到了她们的某个共同的老朋友了。
“你错了,维尔薇。如果是梅的话,一开始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不过如果真的到了这种程度……好吧,那你说的对。
毕竟那个家伙可是能面不改色的提出「融合战士计划」这种一般人只是听名字都会皱眉的计划的人。
人们都说什么「梅比乌斯博士是疯子」、「梅比乌斯博士没有人性」……但是要我说啊,跟梅比起来的话,我觉得我甚至算得上挺有人情味儿的了。”
在这种类似电车难题的选择面前,梅比乌斯和维尔薇想到的是同一个人。那个冷静到可怕的家伙,在手握操纵杆的时候心率都不会产生太大的波动。
“看来我们看法差不多呢……所以你一定也想到另一个人了吧?”
维尔薇对于这件事并不意外,毕竟两人之间这种诡异的默契已经存在很长时间了。
所以自然而然的,维尔薇也很确定梅比乌斯现在的想法和她差不多。她想到了另一个人,那么梅比乌斯大概也想到了。
“……我应该说过你这样子很恶心吧?跟你存在这种程度的默契,简直让人反胃。”
梅比乌斯很厌烦这种默契,但奈何这就是客观的事实,除了恶语相向之外她也没法改变什么。
“那看来是没错了。”
维尔薇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她果然没猜错,梅比乌斯也是这么想的。
在面临电车难题的时候,如果说梅是能够冷静的选择拯救更多的那一方的人的话,那她们其实还认识一个会选择把所有人推开然后自己逼停列车的人。
那是一个如果实在做不到救下所有人,甚至还会对此感到愧疚、不停给自己增添一些责任和负担的蠢蛋。
“等等,维尔薇……我想到了一件事。”
本来想继续对维尔薇恶语相向的梅比乌斯突然怔住了,看向维尔薇的表情有些抽搐和难看。
“……我好像,也想到了一件事情。”
维尔薇也怔住了,和梅比乌斯的动作基本同步。关于这场圣血的洗礼,她好像……她们好像突然意识到了另一种可能。
“混账……混账东西!那个混蛋小白鼠……见面之后一定得让他好看!”
……
“阿嚏!”
略微有些贫血的佑氡打了个喷嚏,按理说他还不至于弱到这种程度才对……该不会是凯文那个家伙在偷偷骂他吧。
念及此处,佑氡把视线移向了凯文。
后者莫名打了个冷颤,在两人视线接触之后,凯文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终于要找他秋后算账了吗?!
“……”
很可疑啊。
佑氡狐疑的收回了视线,不管是不是凯文在他背后偷偷说他坏话,现在也不是在意这种事情的时候。
最大的危机确实已经解除了,但后续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比如西琳的去处、比如他们接下来的行动规划、比如和逆熵之间的合作是否就到此为止、再比如与天命方的一些交涉……他们现在就在进行面对面的会谈,依旧是逐火之蛾、天命、逆熵三方。
佑氡、奥托、瓦尔特三人各坐一方,身后则各自站着一个护卫……瓦尔特身后什么都没有,毕竟逆熵之中就属他最强。
“奥托,我想你应该没有天真到认为自己可以不付出任何代价就把黑渊白花拿回来吧……不打算展现展现你的诚意吗?”
介于奥托之间落井下石的行为,他们与天命大概是很难和平共处了。
但抛开个人成见,天命对这个世界的意义无疑是重大的。世界暂时不能没有天命,而天命现在还离不开奥托。
重建一个组织需要的时间和人力实在太庞大了,而想要把规模再度扩张到足以辐射整个世界更是困难重重。
这个途中天命是不可避免的一个难题,届时人类又会不可避免的陷入内斗。
比起这样两败俱伤吃力不讨好的行为,不如就让奥托自己发展自己负责已经打下的基本盘好了。
所以虽然和平共处不太可能,但起码能保证正常情况下井水不犯河水,两方相安无事各自为政。
反正核心已经全部碎掉了,奥托的阴谋也会不攻自破。而逆熵这边,可可利亚也没办法再利用征服宝石搞事情,之后那些悲剧的源头基本都被掐断了。
在此基础上,佑氡对奥托的态度就宽容了许多。至少对方有一点是说对了的——世界需要天命,正如曾经的逐火之蛾离不开地联的支持。
地联可以被伊甸取代,但说句不客气的话,没人可以取代奥托。
所以,佑氡还是不打算把他逼的太死的。黑渊白花这把神之键适配的使用者不多,爱莉希雅看起来并没有重新使用它的打算,所以他留着的意义并不大。
那么把它交给天命也不是不可以,但奥托总该付出点代价才行。
“那是自然,等价交换一直都是我所奉行的原则……可尊贵的先行者阁下,天命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实不相瞒,天命的技术大多都来源于你们的文明,想必你也看不上这些吧?沙尼亚特家族倒确实是个意外,但……您已经拥有了圣血,不是吗?
不是我不够坦诚,朋友。天命真的拿不出什么你们看得上的东西了。”
奥托摊开双手,口中净是一些表面客气,实则无赖的话。他知道自己这次必然会大出血,也知道讨价还价在这个时候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他不是一个喜欢赌的人,到有些时候不愿意去赌就等于满盘皆输。
他赌的就是先行者的态度,赌对方会不会提出那个要求,赌对方是不是一个会顺手帮别人一把的「好人」。
为此,他得做上一些适当的引导,以增加他赌赢的概率……此外,他还必须得拖上一段时间,这至关重要,直接关系到他后来的计划。
机会只有一次,只有在这个所有事情都已经解决了,却还没来得及打扫战场的当下,他才有机会获得他想要的东西。
……
“dNA片段已收录,、部分身体组织已收集、核心碎片已收集……回收任务完成。”
雪地里,原先第二律者与凯文决战的地方,一个白色头发戴着橙黄色护目镜的少女将几样东西一一收进随身携带的保险箱里。
再三确认过后,她转身进入了返航天命的直升机内,不多时便一点一点的消失在了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