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您确定师娘他在这种地方吗？”
冰雪之地的西伯利亚平原上，一对师徒迎着风雪，跟随着某个设备指引的方向坚定的走着。
相比衣着古朴，穿着神州古典长袍的师父，其后现代服饰的弟子显得就没那么对前进的方向坚定不移了。
程立雪向来是不会反驳、更不会质疑师父的。
但他们的这一趟远门的旅行——对师父而言，这真的是相当远的远门了——这趟旅行的目的在程立雪看来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事情是这样的。
……
一天前，程立雪在为师父准备伙食的时候听见正堂里传来了声响。
等她过去的时候，她便看见了让她惊掉下巴的一幕——一向古朴的师父突然当着她的面从墙上的暗格里拿出一个类似手机的通讯设备，然后居然没有太多障碍的就操作了起来。
然而程立雪的惊讶并未止步于此，在她还没来得及平复因为平时相当传统的师父突然摆弄起高科技而震惊的情绪之时，不苟言笑的赤鸢仙人又做出了让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的举动。
那个平日里表情变动称得上是稀有，十天半个月都难得有什么情绪波动的师父，在摆弄完那个手机之后居然产生了相当明显的激动情绪……若不是亲眼所见，程立雪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相信师父居然也会出现情绪激动到制止不住的情况的。
“立雪，师父有事要出一趟远门。山门就交给你守着了……若是等不及了，锁好了门离去便是。师父这一趟，只怕是要离开很久。”
竭尽所能平静了过激的情绪的赤鸢仙人转头吩咐起了她这个最小，也是目前唯一的弟子。
然而程立雪却不愿意就这样让师父离开，因为师父给她的吩咐让她总有一种对方离开之后就再也不会回来的感觉。
若是师父不喜她这个弟子，想要借此机会断绝关系也就罢了。师父直说，她纵使万般不舍也唯有谨遵师命。
可师父既然没说，她便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更何况……她相信师父是不会这样对她的。
但这临行的话多是有些不吉利，这山门除了后院的那些雪菜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好看守的……犹豫了片刻，程立雪便下了一个违背师命的决定。
“师父……能……能带上我一起吗？立雪不会给师父拖后腿的……”
说出这种话就已经耗尽了程立雪面对师父时为数不多的叛逆了，越是说到后面声音越小。从「带上」那两个字开始，正常人隔近了也都听不太见了。
“你若是有心，那便随为师一起吧……只是这一趟，路途确实有些遥远。”
但华可不是什么正常人，她是仙人。程立雪的话她听的一清二楚，倒是没想到这个徒弟会这么粘人。
“没关系的，师父！无论多远，立雪都会陪着您……不过师父，这一趟我们要去哪里、又是去做什么呀？”
被师父允许了自己小小的任性的程立雪，高兴的像一个被父母宠溺的孩子。询问路程和目的的她，也像是在和家长商讨旅游的地点。
“去这个坐标，从地图上来看……似乎在西伯利亚。这次我们去那里，是为了寻找你的……师娘。”
华这一番话把程立雪的脑袋给烧了，不仅是因为那个「师娘」，更是因为师父在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那一瞬间露出的娇羞的脸。
坏了，师父别是被夺舍了吧？！
“师……师娘？就是，就是咱们山上的另一座雕像？那个「百相仙尊」？”
程立雪此时此刻的震惊让她没能保持住平日里恭恭敬敬的作风，一时间脸上惊讶的神色都来不及掩盖。
总觉得这天她把接近一年份的惊讶都用光了……虽然师父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但在看那座雕像时流露出的情感让程立雪一下子就猜到了那个「师娘」的真实身份。
可是仙尊他不是男的吗……呃……师父的伴侣就是师娘，这么一想，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嗯。”
华没有过多的解释，那座雕像是世人给她立像之后，她有感而发雕在旁边的。至于「百相仙尊」的名讳……那是前来串门爱莉希雅自己编的。
但华认为如果是他的话，一定能做的比她更好。自己都能被世人尊为仙人，他拥有一个仙尊的名号并不过分。
于是她不仅默认了这个叫法，还亲自又在雕像的下边提了名。
从此，神州民间流传的仙人又多了一位。
“原来如此……立雪提前恭贺师父觅回故友。只是这沿途去往西伯利亚，即便以我二人的脚力，也得耽搁不少时间……只怕，会耽误不少事啊。”
程立雪不愧是师父的贴心小棉袄，这还没出发就已经开始替华考虑起各种事情了。
毕竟是去找人，要是耽搁了太久，人可能就不在那个地方了。
“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是立雪，我们……”
华停顿了一下。
“……我们，可以坐飞机啊。”
程立雪再度感到震惊……以及一丝微妙的挫败感和荒谬——她一个现代人居然被师父嫌弃不够现代化了！
……
时间回到现在。
“不会错的。为师的故人传来的坐标就是这个方向，他是个认真且不苟言笑的人……而且这种玩笑，没有人会开。”
华的目光始终向前，眼中的神采让她没有意识到来意徒弟的微妙眼神。
师父居然……能被师父评价不苟言笑的人，到底得是多么的情感淡泊啊？
“是，师父……从地图上来看，再有约莫几十公里我们就到了。这附近有不少妖兽，待立雪去处理一番。”
感应到周围数量略微有些异常的崩坏兽，程立雪自告奋勇的要前去清理，却没曾想被华拦了下来。
“不必了立雪，些微妖兽挡不了我们的步伐。此番前来不宜耽误太多时间，让为师来吧。”
说罢，华便手中掐诀，无上剑意自内而外蓬勃而发。无形之火被塑为上百把有形之剑，随仙人意动，如烈焰流光、漫天火雨。
太虚剑气——形蕴。
刹那间，周围嘈杂的嘶吼皆归于寂静。
“立雪，我们继续吧。”
……
“我知道我知道！爷爷曾经跟我提起过先行者，他说这是上个文明存活下来，并在这个文明依旧与崩坏对抗的一群人……你，你不会想说你们是先行者吧？”
因为德丽莎曾经在获得犹大的誓约的时候问过爷爷这把武器的来历，也就是那个时候她才初次得知了有关那个五万年前的文明的事迹。
在那场谈话以及之后的某些闲聊的过程中，德丽莎也逐渐得知了「先行者」这个词及其含义。
佑氡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总不会是要告诉她他们三个实际上都是活了五万多年的人吧？
“德丽莎女士，你没有猜错。我和我的同伴们都来自五万年前的那个文明……出于某些原因，曾经那个璀璨的文明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但我们依旧会坚守自己的使命，在对抗崩坏这一点上，我们所有人的意志都是一致的。”
虽然他没活上五万年，但从单纯的时间跨度来看，他也确实跨越了五万年的时光。而且他也确实来自上一个文明，从这一点来看，他无疑就是奥托口中的先行者。
“顺带一提，你手上的犹大，曾经是我的武器。德丽莎，你使用犹大的方法……真的很独特呢。”
逐火之蛾里，最适配犹大的人有两个。
一个是阿波尼亚，她本身就和「约束」这个词非常搭。
而另一个，就是可以完美使用所有神之键的佑氡了。
因为阿波尼亚的职责基本不在战场上，所以犹大一直是佑氡在使用。说是他曾经的武器，其实也没什么问题。
“请放心，我并没有收回它的打算。不过之后，我可以稍微指导一下你对这把神之键的作用……我会让你知道它真正的力量，以及它最原本的用法。”
佑氡笑着看向一时间有些傻眼了的德丽莎，现在的他拿一把犹大开神恩等同于自讨苦吃。
曾经他可以靠约束的权能中和，现在可做不到这种操作。
所以哪怕是把犹大强行收回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就留给德丽莎使用。更何况，他相信自己的老朋友们把神之键流落出去自有自己的用意。
既然如此，他更加没有强行收回来的理由了。
“啊，谢谢……真是麻烦您了。”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头德丽莎，此刻居然也拘谨的像一个孩子。齐格飞在一旁看的那叫一个难以置信，目光不断的在两人身上飞来飞去，试图确认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么关键的信息。
这还是德丽莎吗？这还是那个成天就知道威胁他，动不动就喜欢拿犹大往他身上乎的德丽莎吗？
“喔～原来老大就是这样追女孩子的啊……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老大可真是畜生啊……”
黛丝多比娅见到这一幕，仿佛又看见了老大曾经在逐火之蛾「第一海王」名头的由来。
顿时就没忍住小声的和科斯魔交头接耳，活像一个上课溜号的学生。
“……”
科斯魔不为所动，以往的种种经历历历在目，他已经不敢接黛丝多比娅这种明显有坑的话茬了。
“爱莉希雅她们一定就是被老大这样追到手的吧？可惜她从来不细说这件事，该不会是老大当时的手段太肉麻，肉麻到就连爱莉希雅也说不出口的地步了吧。”
黛丝多比娅并没有停止八卦的打算，她用的是念动力控制空气在固定的通道的震动传声，连口型都没有。
这样可以确保不会出现声音外露的情况，也不会被哪个会读唇语的人识破。
“……”
科斯魔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给黛丝多比娅递眼神。
“你怎么流了这么多汗啊？在这西伯利亚还能流汗，你这体质怎么这么奇怪啊……是不是乱吃崩坏兽了？”
科斯魔已经放弃了，最后同情的看了黛丝多比娅一眼之后，他收回了目光。
黛丝多比娅正奇怪着呢，以转过头来就和佑氡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眼神对上了目光。
“老老老老大……您已经谈完了吗？”
下意识的紧张和做贼心虚让黛丝多比娅不自觉的用上了敬语，难道被察觉了？
这不应该啊……她明明已经把空气震动的范围给限制成了一条线了才对，老大那个位置不应该听得见啊。
“当然没有，黛丝多比娅大小姐的悄悄话说完之前，我们这些「小人物」怎么敢私自推进谈话进程呢？”
完了……黛丝多比娅心中陷入绝望。
虽然不知道用的什么方法，但老大好像真的听到她刚刚编排他的那些话了。
“可……可以允许我求饶吗？”
黛丝多比娅嘴唇颤抖着，同时一个劲的向科斯魔使眼色，示意他替自己说说好话求求情之类的。
然而科斯魔则是全当没看见，两耳不闻窗外事，将装聋作哑进行到底。
所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他已经提醒过黛丝多比娅了，对方自己要跳进地狱里，没人救得了她。
“你说呢？给我去外面面壁……嗯？”
佑氡脸上带着笑意，眼神却是冰冷且残忍。这让黛丝多比娅一下子就变回了五万年上那个被训的死去活来的菜鸟，源自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一下子就被调动起来了。
然而佑氡才刚开始吓唬人，把黛丝多比娅丢出去面壁思过的步骤还没开始，脸上的表情便骤然一变，眼睛突然望向了某个地方。
那个方向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崩坏能波动，当即他就改变了主意起身离开。
“不好意思，各位……我去迎接一位故人，失陪了。”
逃过一劫的黛丝多比娅平复了一下被调动起来的那些惨痛的训练记忆，虽然很想现在就找科斯魔刚刚没帮自己说好话的麻烦，但眼下还是有更值得谈论的事情。
“科斯魔，你也感觉到了吧？”
黛丝多比娅有些庆幸，还好那阵波动来的及时，不然她就要再度见到那个魔鬼教官了……
尽管现在的她大概是可以打得过佑氡的吧？但打得过归打得过，她也不可能真的还手不是？
“嗯，不会错的……是华。”